蘇瑪揭河
火爐里的火劇烈地晃動著。打鐵人踩著鼓動的風(fēng)箱。房子里都的一切微微震動著,似在跟著風(fēng)箱一起呼吸,屋角斷續(xù)的滴水聲被徹底掩蓋?;鹧嬗尚杉t慢慢轉(zhuǎn)為藍紫色,愈發(fā)透明。
玉山打好了水,放到了打鐵人身旁。水里飄著幾根枯死的飛芒草——這本該在初春旺盛生長,遍布蘇瑪揭河畔的野草。
玉山點燃了屋里的油燈,站在打鐵人身后一動不動,只是看著震顫鳴響著的赤紅鐵塊。
“要多久?”輕弱的聲音并沒有被轟鳴掩蓋,反而異常清晰,像極了村口懸掛千年的報春鈴。今年南方海上的暖風(fēng)沒有吹來,它也沒有響起清澈全苗寨的脆音。
不知過了多久,打鐵人慢慢停了下來,用手摸了摸縮了幾倍的鐵塊,轉(zhuǎn)頭與玉山說道:“來得及。”這是自苗寨建立后,打鐵人的第二次為劍客鑄劍,為玉山崩劍堂開的先例。
打鐵人在木椅上做了下來。玉山依舊站著,只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門外空蕩的街道。整座千戶苗寨沒剩幾家了。能走的都走了,沒走的徹底走不了了。
“這副身軀真的可以用劍?”打鐵人的嗓音似比屋角堆積的鐵塊更加生硬。
“總得試試?!庇裆教鹆耸?,仔細看著這沒有繭的書生的手。他也是前日才發(fā)現(xiàn)書生的手原來如此好看。他已經(jīng)為人間死過一次了。這書生也本該死了。
地界入侵,天罰降世。玉山崩劍堂不知還剩多少劍客?人間又能撐多久?
玉山崩劍堂代代子弟只修一劍。玉山是被第九代劍主撿來的棄嬰,賜名玉山,位列第十代傳人十四位,是師兄弟中練氣境界最低,但劍氣最多,最純粹的劍客。但他在兩個月前,與一眾劍客劍起列陣抗帝都天雷已經(jīng)死過了。
幾百年來,玉山崩劍堂是人間風(fēng)氣名聲最好的山上仙門。世人都知玉山崩劍堂的劍客劍術(shù)最高,劍心最純粹。
師傅從未說過究竟為何練劍,只說練劍為了通天,為了向天??捎裆娇傆X得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練劍確實能給自己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力量。
玉山的腦子里蹦出了這個詞,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書生的腦子里蹦出了這個詞。玉山的嘴角微微牽動了。
屋外灰蒙的天下起了漆黑如墨的雨。油燈耗完了最后一滴油,慢慢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