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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祭1

第十六章 森林

少年祭1 骨瓜 4820 2020-07-23 23:24:34

  枝葉茂盛的森林竟一片死寂,猶如一座被死亡吮走了生氣的黑色城堡。

  她望了望四周,找不到一抹令人心安的綠色,不由暗暗自嘲:又不是第一次來了,還是改不了這習(xí)慣。

  烏色的枝干在視線里彎彎歪歪,垂下黑色的葉片。樹洞空洞陰森,恍若掙扎的冤魂在驚恐地呼喊。粗壯的枝干將身姿扭成妖魅的姿態(tài),延伸向遙遠的蒼穹之上交織纏繞,顯出情意綿長的模樣。

  陽光好不從間隙里擠出來,疲憊得只剩一層慘淡的光暈了。

  一個樹洞里閃出微弱的火光,唐洢一路踩著濕泥,走了進去。

  里面有個干瘦的人在烤火。

  即使他著裝高檔,唐洢還是看不慣他一副猴子的嘴臉。

  “大人好心情,記起我來了呢?!碧茮プ诙纯?,清理鞋底的泥巴,“剛剛下雨,不敢過來,耽誤了些時候啊?!?p>  唐洢一直在這種昏暗的環(huán)境生活,反而是執(zhí)行任務(wù)時的那些晴朗藍天像格外的恩賜,不真實,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去體會它們?nèi)缓笠虼吮鞈懭恕?p>  “這雨澆下來,皮膚都爛。你晚些沒關(guān)系,消息要是晚了,你看誰幫你!”浮洳說,把手靠近火堆取暖。火噼里啪啦地濺著火星。

  “你這個人哪,那么貪功,貪到眼紅。如果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貪死的?!碧茮ツ樅竦匦?。

  “嘁,連人心都不怕,還怕死?”浮洳不耐煩了,“磨磨唧唧,你說的消息帶來了嗎?”

  唐洢白了他一眼,好像跟他多說什么都是浪費感情:“那位殿下來到江南了?!?p>  “哦呦!真讓人琢磨啊,好端端地不去濟荒,偏偏搞個金蟬脫殼?!备′矁裳鄯懦霆M迫的光來,“真叫你引過來了?!?p>  “要是殿下的命短一些,會不會就此成為一個神話,溫柔的東方及時雨神話。”

  這家伙太美化現(xiàn)實了。

  “不會。”

  “為什么”

  “做好事的人多了,他就普普通通的好,還有些自以為是,掏心掏肺。倒是他父皇,什么也不做,也不讓位做太上皇,倒也沒從神話里掉下來。也不知道大家忌憚他什么?!?p>  “呵!大概是殿下太年輕了?!碧茮テばθ獠恍Φ毓戳斯创健?p>  “要我說,只要魔獠在一天,殿下就只是殿下,沒戲?!?p>  唐洢“嘖”一聲,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她把一小瓶紅血拋給他:“接著!我?guī)湍愕竭@兒了?!?p>  “你不摻和?”浮洳瞪大眼,本來就大得比例失調(diào)的眼睛顯得有些恐怖,“好不容易到這一步,你就放棄?你忘了你的弟兄們怎么枉死的嗎?”

  唐洢默默不語。

  “那日他火燒百里,硬是將罪場燒成一片灰燼,你也由得他?這位殿下的懷柔手段比魔獠的殘暴更高一籌——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里打的算盤可不??!”浮洳想起了什么,停住了,對她笑道,“其實你并不確定是不是?不確定是不是恨他恨到追殺的地步,不確定留戀以前留戀到大動干戈的地步。你一面運用你的智慧,一面處處留情?!?p>  唐洢遲疑地?fù)u了搖頭,苦笑。

  “你緊張什么!我做什么都無所謂的啊。你不是貪這點功勞嗎?我?guī)湍憔褪前??!碧茮ルS意道,循著一股古怪的焦糊味往洞口深處走去,“你干嘛?一股味道?!?p>  浮洳一笑:“你不怕就去看看啰?!?p>  這個心思粗淺的女生,還真是如她所說。只要不圖色,她什么都無所謂。至于聽誰的話,還得看誰先入為主。

  唐洢一手把著火把,一手拿著火柴在石頭上“呲!”地一劃,把火苗湊近火把上?;饎萃弦卉f,將角落里的東西照得發(fā)亮。

  唐洢臉色大變,胃里一翻,險些吐了出來。

  大瓦缸架在半空上,里面翻騰著一種腥臭的黑色液體,飄著些殘肢斷臂。其中的銀色攪拌棒上沾了些液體,黏稠的,暗紅的。

  地面上畫著些古怪的字符,枝葉般交錯橫行,以誰的首級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盤延伸,正瑩瑩發(fā)亮。

  “這是什么!”唐洢失聲道?!澳р菜^的活人祭?!备′差^也不抬,“你不好奇里面的是誰?”

  唐洢的目光深了深。

  她抬了抬白色禮帽:“我明白,是對妖王不忠之人?!?p>  “女人的臉,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备′厕揶淼?。

  “彼此彼此,”唐洢意味不盡地瞇起眼,“我們是搭檔,自然是有些相同的地方才能合作愉快啊?!?p>  昳旿拾級而上,看見殿下隨意地坐在階梯上,轉(zhuǎn)動著手里的水晶魔方。

  彌爾筆直地站在殿下身后,一手握著劍柄,時刻警惕著。

  鑲嵌在墻體里的花窗將陽光切得斑駁,斜斜鋪在殿下身上。

  “殿下?”昳旿喚了一聲。

  逸子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往一邊挪了挪位置,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昳旿站在他低幾級的樓梯上,沒有走過去:“殿下,臣正是四處找您?!?p>  收兵時,殿下走到自己身邊打了聲招呼,說要逛逛子弟兵府,走著走著好一段時間沒見回來,昳旿四處去找,終于在閣樓頂層的臺階找到了他。

  殿下倒是淡定得很。

  “嗯,我迷路了?!?p>  昳旿哭笑不得:“您不向我問路,還給我留條道出來?”

  “不急,我就在這里,哪都不去,你忙完了帶我出去?!钡钕潞苡欣淼卣f。

  昳旿有些意外:“魔都那么大的地方殿下都走得通,這小小的子弟兵府……”

  “魔都是我長大的地方,誰會在自己家里迷路?”殿下看著他,“這兒沒什么人,說話方便,你有時間嗎?”

  這才是殿下的本意吧。

  “有。”昳旿自覺地坐到他下一級臺階上。

  “你休息吧,”逸子回頭對彌爾說,“你也受傷了,不必每時每刻都這么站崗?!?p>  彌爾抱著劍坐在一邊的墻角,閉目養(yǎng)神。

  殿下從背后拿出一個血淋淋的草團來,濃重的血腥味在狹窄的樓道里彌漫。

  昳旿瞪大了眼睛:“這是那位壯士說要拿過來的東西?!?p>  “是啊——他叫彌爾,我的新任近衛(wèi),還沒有幾人知道他在我手下,也不擔(dān)心暴露行蹤?!币葑有π?,“你有聽說過點睛將嗎?”

  “略有耳聞,與十二神筆關(guān)系密切?!?p>  逸子點點頭:“以神木做引子,布偶或草人為體,牲畜血填之,墨筆畫五官七竅,十二神筆賦予魂魄。”逸子用匕首拍了拍草團,“這就是點睛將。我以為行此術(shù)之人與偷神器之人有密切聯(lián)系。我希望你能回去檢查一下,有多少良家女子被冒充,又有多少假人混在其中。”

  “是?!睍i旿說。

  “另外,”逸子拿出手里的撲克牌,朝他們展示了一下。

  音樂聲響起的一瞬間,有兩處。然后樂師自己撒了手,面容驚恐地看向墻壁,他的眼睛開始充血,雙手瘋狂地抓著喉嚨。好像被誰勒住了喉嚨。

  逸子一邊塞上耳朵,一邊去救樂師。但是沒有用,逸子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是什么讓他那么痛苦

  樂師倒了,然而一切都沒有停止。

  逸子輕輕放下樂師,推開門就一路跑去,把一個個房間打開。那些房間平日里都擺著子弟兵府的用品,看起來親近安寧,但這時候一個人都沒有,金色的晨光躺在漆木地板上,寂靜得像被世界遺忘的角落。逸子走一步,找一個角落,好像被空氣中無形的爪子拉著衣角,森冷的。他一遍遍的想著將軍的話,不讓自己的心理防線在孤獨無援的時刻崩潰。

  五樓有九個房間,三間武器,三間客房,三間書房。沒有暗室,每個書房有書架八個,底盤高五厘米,藏不了人,頂層是柵欄形,一樣藏不了人----但要小心有人埋伏,兵器借柵欄隱蔽。

  一,二,三……

  逸子飛快地跑著,匆匆打開一個又一個門。

  四,五……

  直到他發(fā)現(xiàn)走廊盡頭多了一間上鎖的房間。

  是那種很沉重的寬松鐵鏈鎖著的。

  逸子頓了頓,扒開一點縫,看到一張中央空白的黑桃K上,端坐著一個人----藍白相間的卷須,黑色花紋纏繞的黃金頭冠,彩色的端正的衣服,一副不茍言笑的國王模樣。他的眼白大得嚇人,唯有一顆藍色玻璃珠似的眼瞳,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

  逸子聽不到音樂。他手腕一甩,飛出一把刀。

  那人的衣服堅硬似鐵,“嚓”地濺起一串火花。

  音樂在那時停了一下,眾人一停,引得彌爾下了樓。

  那人繼續(xù)撥動豎琴。

  逸子一不做二不休,到隔壁房拎了幾瓶酒,把門開到最大,扔了進去,聽到“砰”一聲炸裂,就放火。沒有關(guān)門,他直接手下動冰,封住。

  透過朦朧扭曲的投影,他看到那人并沒有什么動靜,只是那人的臉龐慢慢化作灰燼,眼瞳一下子咧到眼角處,盯著逸子。

  逸子心里有些發(fā)毛,但他淡定地回視了那人,不躲不逃。

  那人似乎笑了,小人得志般的,有幾分陰沉。

  管你什么鬼怪,再可怕也是一張撲克牌。在魔界里興風(fēng)作浪沒有好下場。

  那個房間慢慢化作影子,半空飄下一張黑桃K。

  逸子不得不考慮唐洢與惡妖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畢竟唐洢是黑市的人,黑市的地下活動實在難以估量。

  兩人身體一僵。

  殿下掂量掂量事情的經(jīng)過:“你看,被人留下的是我的舊劍,那留下紙牌又是與我有過節(jié)的小妖,也許這兩件事并不是偶然,可能就是沖我來的?!?p>  昳旿心中慢慢升起一股寒氣:“那如何是好?”

  “無礙,靜觀其變吧?!钡钕滦πφf,“也只是猜測而已?!?p>  設(shè)想自己在一場決斗中被奪了佩劍,最后還沒能回到自己手中,對手必然有勝出一籌的本事,如果處于劣勢的是殿下……

  昳旿臉色凝重。

  殿下倒輕松得很,伸手拍了拍彌爾衣服上橫開的口袋:“里面是什么呢?滿了?!?p>  彌爾低頭往口袋里掏,翻出一些壓縮餅干之類的行軍備糧。

  殿下笑笑,塞回去:“你怎么回事?跟著我有那么動蕩?”

  昳旿看向這位士兵,雖然面帶青澀,但很有那個年紀(jì)的犟。

  “不能怠慢!”彌爾嚴(yán)肅道。

  何況殿下也確實不安分,天南地北地走。

  殿下吃了個硬梗,連連點頭:“嗯,明白,我明白?!?p>  昳旿:“跟長官這樣說話,你的服從意識呢?”

  彌爾漲紅臉,有些不知所措:“是!”

  殿下替他開脫,“剛剛從軍隊出來,技能是了不起,一個愣小子,嫩得很,經(jīng)不住前輩嚇唬?!?p>  昳旿也笑了:“前輩之稱不敢當(dāng)!殿下怎么不選些老練的精兵?”

  “當(dāng)年是我送他入的軍——還是剛剛成為殿下的時候,說本事過關(guān)就留下來做近衛(wèi)。”殿下說,“言出必行?!?p>  昳旿略略一算:“五六年。殿下歷練三年,執(zhí)政五六年了?!?p>  “是啊,將軍的家業(yè)也做得很快,好歹在北方耗過一段時間?!币葑优呐乃募纾昂煤酶??!?p>  昳旿一笑:“沒事,少不了各位兄弟的盡心盡力,還有琨嬰的幫忙?!?p>  “行,收拾收拾,下去吧?!币葑悠鹕恚耙锹迓逭也恢?,該急了?!?p>  “洛洛回谷了,她戀家,明天又過來,兩頭跑鬧著玩?!睍i旿說,“我們約好了,在殿下登基之時,便是婚期?!?p>  彌爾小聲驚嘆:“遠了些!”

  昳旿一擺手:“大業(yè)未成,何以言家?到那時才是我昳旿的人生得意!”

  “女為悅己者容,總想留最漂亮的樣子給喜歡的人。不要讓她等太久了。”逸子叮囑道,“你若喜歡她,就行婚禮。莫要耽擱?!?p>  “敢問整個江南,誰不知洛洛是小霸王留住的人。兩情相悅,只差個儀式。那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殿下不必?fù)?dān)心?!睍i旿十分把握地說。

  “家里人不催?琨嬰不催?”逸子挑眉道,“要是流陽,必然是面提耳命?!?p>  昳旿笑起來:“洛洛驕慣,哪里由他說了算。我只管不做聲就好。何況琨嬰性子寬厚,又不像流陽那般雷厲。”

  見殿下起身,彌爾就撿起地上的蓑衣,拍干凈,給殿下披上。里面滾落一卷素帛,骨碌碌在樓梯滾開,露出一個女孩的畫像,畫得唯妙唯俏,且不說一頭藍發(fā)飄逸美麗,單是一雙剔透的眼睛就像霧里的海洋,懵懵懂懂,嬌媚多情。

  昳旿和彌爾一看,變了臉色。

  “認(rèn)不出來了?”殿下淡聲道,彎腰將畫卷起來,“忘性真大。”

  昳旿微微皺眉:“殿下,公主已逝,莫要深陷其中,傷身傷心?!?p>  殿下面不改色地收拾著畫卷,將白紙卷進手里。

  當(dāng)初殿下公然與君王交手,鬧得全國上下人心惶惶,各個勢力斗而不破,像沸粥一般翻滾又形不成氣候。昳旿甚至暗暗備兵存糧,準(zhǔn)備北上——無論發(fā)生什么,一定要護殿下周全。

  只要人在,什么都好說。

  最后,公主身死,殿下與王子雙雙被打入惡癡獄。

  這時昳旿看了那個公主就心覺不安——她誕生之時生長速度驚人,半日一下皇后的床榻就有三歲孩童的樣子,他們不僅失去了蘭心蕙質(zhì)的皇后,還險些失去溫良有為的殿下,還發(fā)生一起驚人的古柳街殺案。

  天下暗動,兵馬將起。

  “為何殿下還保留她的畫像?”昳旿與殿下往樓下走,“倘若今日是讓心懷叵測的人見了,在君王面前玩弄口舌,殿下豈不是有口難辯?”

  “兄妹情深,哪里是其他事物可以改變的?我不過留個念想?!钡钕驴粗?,“這樣說,你信嗎?”

  “臣相信殿下…….”無對君王不敬之意,但是難免有小人想暗算殿下。

  昳旿話沒說完,殿下接過話來:“如果我說,公主尚在人世,你還信嗎?”

  “此話當(dāng)真?”昳旿按捺住不安,問道。

  殿下微微一笑:“你信嗎?”

  “荒唐!”昳旿慍怒。

  逸子知他為何而怒,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背著手下了樓梯。

  天下人都容不下皇妹,才惹起諸多事端,只要將她看做尋常孩兒,她不識人事又手無縛雞之力,天下有自己來主持,哪會搞得雞飛狗跳!還不都是人心作祟?給她按上一個妖嬰的標(biāo)簽就喊打喊殺!彌爾拿著戴笠隨他而去。

  昳旿看著殿下堅定的背影,臉上閃過迷茫的神色。

  果然殿下還是偏心公主,假如公主不死,殿下是要一護到底嗎

  殿下最后那些話,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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