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瑜兮對于老人如同施詩,有著格外的一份敬重與疼惜。當然,這份尊重理應來自雙方。
徐瑜兮起的很早,吩咐蔡媽將一樓的客房收拾干凈,將里面的陳設全都煥然一新。然后,就沈雅君的口味詢問陸懷瑾,吩咐廚房按此準備好午餐。
看著她一早起來便如此忙碌,陸懷瑾的心底是有觸動的??蛇@份觸動終歸輕了些,更像是出于一種感激之情:“徐兮,我媽只是想來看看?!?p> 徐瑜兮整理著從清晨從園中才回來的鮮花,上面還有殘留著的露珠,它晶瑩透明,像極了她心底對于沈雅君的那份尊重與敬愛:“小陸,我徐瑜兮自有我的待客之道。”
站在邊上的蔡媽,跟在徐瑜兮身邊多年,自然了解她的脾性。對于沈雅君的到來,如此這般看重,不外乎是因為她心底看重陸懷瑾??刹虌尶粗憫谚樕系坏纳袂?,不禁在心底為自家小姐好一番惋惜。
徐瑜兮表面上重利輕義,凡是與她有過合作的商人,均說徐瑜兮有著吃人不吐骨頭的血性??墒?,了解她的人都知道,一旦她對某個人付出了真情,便是勇往直前,即便要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亦如對施詩。當然,至今也很少有人能得到徐瑜兮如此這般盛情厚待。
徐瑜兮從陸懷瑾那里要得了沈雅君的電話,親自撥打了過去,對于她要親自過去接她入府的舉動,讓沈雅君多少有些惶恐。畢竟這些多年來,已經很少有人會對她如此周到有禮了。何況,這人還是如今桂城讓她望塵莫及的徐瑜兮。
徐瑜兮今日的打扮消減了往日的盛氣,褪去了給人威嚴的黑白正裝,也換上了給人輕松的帆布鞋,配上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長發(fā)被她隨意的束在腦后,這么一看,倒有幾分在校大學生的模樣,巧笑嫣然的樣子,訴說出的不是商人的銳利,而是一份屬于女子的柔軟。
陸懷瑾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徐瑜兮,給他招致了晃眼之感。直到,徐瑜兮坐進了車內,他還站在門口未動。原來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著他不為人所熟知的一面,亦如看似那般淡泊名利的安怡也會熱衷于追逐金字塔頂端的那一簇繁華璀璨。而在世人眼中,如此不可一世的徐瑜兮也會有懷真抱素的笑容。
徐瑜兮將車窗打開,看著他:“小陸,上車?!?p> 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將陸懷瑾的思緒拉回來,勾唇淺淺一笑,落進了照射過來的晨曦之中,又一次奏響了徐瑜兮心間的那捧清泉之音。
陸懷瑾從副駕駛開門上車,待他系好安全帶,徐瑜兮便一腳油門,一路向山下而去。一路上暢通無阻,紅綠燈短暫的歇息,那只是為了讓塵世間走累了的每雙腳能有停下來休息的時刻,讓他們可以靜然的欣賞下這個世間那些平緩行徑的風景。
沈雅君住的小區(qū)是當初她自己選的,陸懷瑾本來給她選好了一出環(huán)境優(yōu)美的高檔小區(qū),可是被她拒絕了。她說那里對于她來說,太冷清了。
后來,她自己選中了一處中端小區(qū),給人沒有高不可攀之感,也沒有給人造成落魄來。這里隨處可見在小區(qū)里面漫步的老人,像是將珍藏在各自家中的煙火氣息搬進了這樣一處開敞的地帶,每個人都得以能窺見生活的一份美好。
徐瑜兮將車停在小區(qū)旁邊的露天停車場,與陸懷瑾一起走進小區(qū)。他們穿過綠蔭森森的小道,似乎每顆樹下都有著人類的歡笑聲,徐瑜兮笑著說:“想必伯母住在這里很開心?!?p> 徐瑜兮話剛落,陸懷瑾便看見了前方不遠處坐在亭子里與其他老人拉家常的沈雅君。她看見兩人朝著這邊而來,隨即起身告別大家。
徐瑜兮微微加快步伐,迎上了沈雅君:“伯母,您好?!?p> “徐小姐,你好?!鄙蜓啪惶趺锤掖蛄啃扈べ?。多年來的陸家生活,讓她從心底養(yǎng)出了一份卑微感來。
面對沈雅君的客氣,徐瑜兮糾正:“伯母,你叫我徐兮就可以了”。
隨后,她自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挽在沈雅君的手臂上:“伯母,我能去您家里看看嗎?”
沈雅君這才察覺出了自己因為客氣,連帶失了禮節(jié),連連答道:“可以可以?!?p> 為了上下樓方便,也擔心這老小區(qū)電梯維護不及時,出現故障,當初陸懷瑾租房子時,選擇的是三樓,雖然低了一點,可好在屋內空氣流通,光線充足。而每日踩著樓梯上下,也算是一種順便的運動。
沈雅君擔憂徐瑜兮走不慣樓梯,便拉著大家坐電梯。可是電梯均停在頂層,下來的速度也并不怎么快。
徐瑜兮看了看旁邊的安全通道:“伯母,要不我們走樓梯怎么樣?”
“嗯?!鄙蜓啪c點頭,走在了前面。徐瑜兮一直跟在她身旁,護著她那看上去病弱的身體。
其實,沈雅君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由于常年的心氣郁結,造成出了一幅病態(tài)的容貌,蠟黃的臉色,消瘦的面容,雙瞳深深的凹陷,早已沒有了當年的明艷動人。讓見了的人,都不免會誤以為這人定是生過一場大病,或者此時正在病中。
對此,陸懷瑾多次開解,甚至這幾年空閑時刻都會帶著沈雅君外出走走,可是依舊無法緩解她心底將自己困守的固執(zhí)己見。
三人到了家中,兩室一廳的房屋,陳設簡單,收拾的井井有條,一看便知住在這屋的人,曾經也有顆愛生活的心??梢磺刑^規(guī)矩,少了一份鮮活,又可以讓人大約窺測到她生活里面的滄桑。
沈雅君走到餐桌旁,將桌上的杯子拿進廚房再三清洗干凈,其實這屋內的每一寸都被她收拾的一塵不染。如此這般,只是出于自己心底的那份小心翼翼。
陸懷瑾走進廚房,從沈雅君手中接過杯子:“媽,給我吧。”
沈雅君看了看站在客廳參觀著的徐瑜兮:“徐小姐,愛喝什么茶?”
“媽,你先出去。我知道茶葉在那里。”
沈雅君剛走出來,徐瑜兮便指著墻上掛著的一幅蘇繡,笑著問道:“伯母,這個是你繡的嗎?”
沈雅君點點頭:“年輕的時候繡的?!?p> “好漂亮?!毙扈べ獾难壑芯`放著欣賞。
這時,陸懷瑾端著泡好了的茶水走了出來,遞給徐瑜兮:“徐兮,這是我母親自己炒制的花茶,你試試看?!?p> “好?!毙扈べ馇尚毁獾慕舆^,喝了一口:“伯母,你這茶能跟素秋閣的茶媲美?!?p> 素秋閣,沈雅君自是陌生的??墒顷憫谚?,那里茶的品種均是上乘,而茶藝師均是經過千挑萬選之人,不然也斷不會榮獲桂城第一茶室之名。
徐瑜兮將沈雅君的花茶與素秋閣的茶比肩,陸懷瑾知道,這里面更多的是徐瑜兮出于沈雅君的那份敬意。在心底,陸懷瑾感激徐瑜兮給予自己母親的這份尊重。
三人又在屋內坐了一陣。在談話期間,徐瑜兮總會在不經意之間環(huán)視下屋內,直到一周之后,徐瑜兮獨自再來,陸懷瑾才讀懂了她此時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