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點半,宋恪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辦公樓3層。
耿艷秋的心理咨詢部就在這,整整一層的空間,都由她獨立支配。
宋恪站在她辦公室前,深吸了口氣。
‘淡定,淡定!要強(qiáng)勢,要高冷,宋恪你行的!’
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之后,他的心情終于平復(fù)很多。
叩~
剛敲了下門,他就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
“進(jìn)來吧,就是給你留的門?!惫⑵G秋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
宋恪再度確認(rèn)了一下自己是面無表情高冷狀態(tài)后,才推門走了進(jìn)去。
這間辦公室同時也是心理診療室,面積很大,通體采用的是暖色調(diào)的軟包裝,會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安全感。
一張真皮躺椅就擺在中間,左邊是幾張沙發(fā)和茶幾,右邊是辦公桌。
耿艷秋此刻正坐在沙發(fā)上,雙腿交錯,手里拿著保溫杯,氣質(zhì)端莊,姿態(tài)優(yōu)雅。
“耿姐,中午好?!?p> 宋恪走了過來,坐到她旁邊的小沙發(fā)上。
“不太好?!惫⑵G秋彎起一絲唇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對于她的反應(yīng),宋恪有些始料未及,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還是盡量維持著表面的淡然。
“是有什么事讓耿姐不開心了嗎?”
耿艷秋放下手里的保溫杯,身體略微往宋恪的方向前傾。
“有個人讓我不太開心?!?p> “哦?誰,誰這么大膽敢惹您不高興?”宋恪不敢看她,明知故問的說道。
“呵~”
耿秋燕見他一臉緊張又窘迫的樣子,心里覺得搞笑,索性不再逗弄他。
“算啦,那人就根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不提了,說說你吧?!?p> 耿艷秋坐正了身子,宋恪也暗自松了口氣。
“今天不談別的,主要是做個互相了解,當(dāng)然,如果你有什么其他想說的,我很歡迎?!?p> 宋恪點點頭,開口道:“我叫宋恪,27歲,單身,水瓶座...”
“停!”耿艷秋沒好氣的打斷他。
“你的基本資料我都看過了,這些不用介紹,跟我說說資料上沒有的吧?!?p> “這...從何說起呢?”宋恪有點不明白。
“能說說你的成長經(jīng)歷嗎?你是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大,這中間的信息資料上沒有,但我想了解一下,方便嗎?”耿艷秋問道。
宋恪有些猶豫,他不太想提及那段過去。
似乎看出了他的踟躕,耿秋燕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的內(nèi)心世界其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大,甚至可以說既窄小又脆弱。
“我們每個人都有不愿回首的過去,你有,我也有,如果一直藏在心里不往外吐露,時間久了這些陰暗的情緒就會占據(jù)太多的內(nèi)心世界,快樂和愛也就無處安放,這樣不好?!?p> 耿艷秋走到那張真皮躺椅前,看著宋恪。
“不妨躺下來,放松自己,把過去的事情當(dāng)成故事說給我聽,你不必?fù)?dān)心別其他人聽到,因為這里完全隔音。
“也不用害怕我知曉了你的秘密,因為,在這里我只屬于你......”
耿艷秋的聲音悠然動聽,溫柔如秋水碧波蕩漾在宋恪的心頭,仿佛有魔力一般。
宋恪的目光與她的眼神交織在一起,沒有其他的雜念,只有平靜和安心。
他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起身走過來,躺了下去。
耿艷秋來到他后面,伸手為他按摩頭部。
指尖輕柔,帶著她的體溫,讓宋恪漸漸放松了身體。
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像躺在媽媽的懷里。
雖然,他從未真正體驗過媽媽的懷抱是什么感覺,但此刻,他不愿打破這種美好的感覺。
“被遺棄之前的經(jīng)歷,你還記得嗎?”耿艷秋柔柔的問道。
“福利院撿到我的時候,我還在襁褓里,怎么會記得之前的事情?!彼毋≌f的很平靜。
“所以,你是完全在福利院長大的呀,生活一定很難吧?!?p> “還好吧,至少有飯吃雖然總吃不飽,有衣穿雖然都是別人不要的舊衣服,但那時候我以為生活就是這個樣子,所以,倒也沒那么難過?!?p> “在福利院那些年,沒有人領(lǐng)養(yǎng)你嗎?”耿艷秋輕聲問道
“有過兩次機(jī)會,可惜我小時候身體差老生病,兩次都趕上我發(fā)高燒,人家就選了別的孩子,畢竟誰愿意領(lǐng)個病秧子回家供著?!?p> 宋恪說的很輕松隨意,耿艷秋卻聽的有些心疼。
伸手撫著他的臉龐,輕柔的說:“可憐的孩子,那些年你是怎么熬過來的呀!”
宋恪緩緩的閉上了雙眼,記憶的泡沫飄回到那些年......
他被遺棄的時候,正是寒冬臘月,是被孤兒院的阿姨早上起來鏟雪時,在門口的雪窩里發(fā)現(xiàn)的。
因為沒有任何身份信息,他跟了那個撿到他的阿姨姓宋,名字里的‘恪’則是來自剛一個死去不久的孤兒。
至于忌諱不忌諱,晦不晦氣,沒人在意的。
12歲之前,宋恪幾乎沒有出過福利院的大門。
福利院的孩子不少,但是不算那些先天殘疾或者患有重病的,像他這樣健康的孩子也就十幾個。
在那個年代里,福利院的童年或許根本稱不上是童年,記憶里的那段時光沒有太多的色彩,能好好的活著就是莫大的幸運。
他們沒有遇到多少好心的叔叔阿姨來領(lǐng)養(yǎng);
也沒有接受過多少有愛的社會團(tuán)體資助;
更別提,還會有人帶著蛋糕和新衣服來為孤兒們過生日。
12年里,宋恪只見過5個孩子被領(lǐng)養(yǎng),其中一個在半年后又回到了福利院,之后不到一周,那個孩子在半夜里用床單擰成的繩子系在上鋪的床邊欄桿上,上吊自殺了。
宋恪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時只有7歲的他不知哪來的勇氣和力量,竟把那孩子從繩套上抱下了來的。
后來,福利院的院長和阿姨們將那孩子的尸體帶走了,就像帶走小貓小狗的尸體一樣。
因為生死的事,在福利院里實在不算稀罕。
幾乎每年都會有幾個孩子悄無聲息的死去,又被無聲無息的帶走。
那時候,宋恪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多活過一個春節(jié),因為只有那天,他才能吃上有少量肉餡兒的餃子。
小學(xué)教育也是在福利院里完成的,所以就不用期望教學(xué)質(zhì)量能有多好。
有人肯來教這些有嚴(yán)重心理問題的孤兒們,已經(jīng)是莫大的慈悲。
宋恪是幸運的,他遇到了個好老師,一個愿意給他補習(xí)的老師。
不是因為他聰明或者長的可愛,反而是因為他笨、木訥,因此他比別的孩子都安靜都聽話。
他也肯學(xué),他能認(rèn)真完成作業(yè),盡管那時他不明白這么做有什么用。
但有事做,總比每天扒著大門的鐵欄桿上傻看要有意思多了。
12歲那年,奇跡出現(xiàn)了,他竟然考進(jìn)了當(dāng)?shù)匾患夜k初中,震驚了所有人。
可每年1000塊的學(xué)雜費卻宛如一道天塹,橫在宋恪的面前。
福利院是拿不出這筆錢的,還是那個好心的老師偷偷塞了200塊給他。
并告訴他無論如何也要把書讀下去,哪怕只能讀一天,哪怕只能多認(rèn)識一個字!
宋恪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老師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一定要把希望留在心里,一個人如果連希望都沒有,他往后的日子就再難見著光明。
長大往往只在一瞬間,12歲的宋恪突然就從往日的渾噩中清醒了。
改變命運這四個字,從此就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他開始四處撿廢品賣,餓了就吃別人的剩飯。
有招工的地方他也跟著去,雖然不是被罵走就是被扔出去。
后來他跟著一個大叔去了磚廠,一言不發(fā)的開始搬磚,中午跟著工人一起蹭大鍋飯。
直到三天后,他才被磚廠老板發(fā)現(xiàn)。
老板問他為什么來這?他說是為了賺錢上學(xué)。
老板很善良,冒著風(fēng)險留下了他。
但并不允許他搬磚,而是幫他給工人算工錢。
宋恪很感激老板,除了算工錢外,他還幫著做飯,修補手套等,干些零碎的雜活兒。
兩個月后,宋恪拿著老板給他的1500塊錢,直奔學(xué)校而去。
然而老天再度跟他開了個殘忍的玩笑。
宋恪在公交上被偷了,除了另一個兜里還剩下的50塊零錢,其他的什么都不剩。
當(dāng)他看著空空如也的口袋,有那么一瞬間,他絕望了!他來到河邊上,看著湍急的河水,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但是想起老師曾說過的話,他又把已經(jīng)打濕的腳退了回來。
他還是去了學(xué)校,找到校長辦公室,在校長面前跪了下去。
他說可以給學(xué)校打工,打掃衛(wèi)生,修修補補,幫忙做飯,什么活兒都可以做。
只求能留下來,只求能上學(xué)。
然后,他得救了!他打動了校長,被留了下來。
就這樣,宋恪邊打工賺錢邊上學(xué),一直到高中畢業(yè)。
他的成績不算好,高考后也只是上了個三流院校。
盡管如此他也很知足了,因為他沒有辜負(fù)那個老師的期望。
當(dāng)他拿著入學(xué)通知回到福利院時,那個老師卻早在幾年前就因病致去世了。
來到老師墳前那天,是他有生以來最傷心,最黑暗的一天。
宋恪把準(zhǔn)備還給老師的200塊錢,在墳前點燃,希望他能在另一個世界收到學(xué)生的心意。
也是在個時候,他選擇把生日改成了第一次遇到老師的那天,3月22日。
因為那是他重生的日子,真正開始活著的日子。
再后來,他去了現(xiàn)在的鄭城上大學(xué),所有的假期和空閑時間都用來打工掙錢。
畢業(yè)后,他通過招聘進(jìn)了一家雜志社當(dāng)助理編輯。
然而,隨著新媒體形式的急速發(fā)展,落后的雜志社沒兩年也倒閉了。
之后,宋恪當(dāng)過保安,干過幫廚,也在網(wǎng)上兼職寫作。
在第二本小說有了尚可的成績之后,他便轉(zhuǎn)為全職寫作。
這期間,他還拉了幫廚時的好朋友孫瑜川孫胖子進(jìn)了網(wǎng)文的坑。
結(jié)果,孫胖子一飛沖天,而宋恪開始一蹶不振。
命運就是這么不可理喻。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獲得一身超能力,被國家當(dāng)成了寶,他也沒機(jī)會躺在這跟耿艷秋平靜的講述這些年。
“其實當(dāng)年的苦都是后來回想起來才覺得苦,后來雖然依舊過得不如意,但我也挺知足的。
“說起來我還挺佩服自己,沒有去走什么歪門邪道,也沒有抱怨命運不公去報復(fù)社會什么的,獲得了超能力之后,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把自己交給國家處理,沒有利用能力去擾亂這個社會的正常秩序。
“雖然現(xiàn)在有點身不由自己吧,但我還真不后悔,即便給我一萬次重來的機(jī)會,我還是會一萬次都選擇做個慫慫的好人,我就這種性格,改不了的。
“有句話我很喜歡,‘愿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希望我是如此吧!”
說完,宋恪睜開了雙眼。
他忽然覺得剛才是做了場夢,夢里又把那段不愿回首的時光重新走了一遍,此刻,渾身上下都前所未有的輕松。
宋恪坐起身,回頭看向耿艷秋。
“謝謝你啊,耿姐?!?p> 耿艷秋紅著眼睛,朝他展顏一笑,嬌艷如雨后的百合。
“你把我弄哭了,得賠!”
飲酒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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