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牢中對
下了早朝，朱明想問問魏忠賢的那個大背頭到底是怎么回事，幾天以前，他就想問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去刑部大牢打探一番。
今天劉應(yīng)遇提出了大赦天下的想法，那么，他再來大牢體察民意，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
在刑部尚書馮英的帶領(lǐng)下，朱明和王恩生來到了刑部大牢。
魏中閑此時被羈押在一個單獨(dú)的牢獄之中。
皇上曾經(jīng)有“不可用刑”的口諭，刑部官員揣摩半天，沒有了屈打成招的手段，也不知道該怎么審問了，就直接把他扔在牢房不管了。
“魏公可好？”牢門打開，朱明走了進(jìn)去。
別說，魏公公的待遇還不錯，僻靜單間，地面干燥，鋪有涼席，有飯有肉。
小日子過得不錯嘛。
魏中閑正在吃飯，聽見有人說話，一看是崇禎皇帝駕臨，立即跪了下去：“罪臣魏中閑叩見皇上?！?p> “起來吧?！彪S后朱明扭頭對刑部尚書馮英道：“朕單獨(dú)問他幾句話。”
馮英會意：“皇上盡管問，臣到外面守著，絕不會有人打攪?！?p> 馮英走了，朱明瞅了最懂他的王伴伴一眼。
王恩生當(dāng)然很想留下來，說不定有機(jī)會能偷偷問問魏公的大背頭是怎么回事兒，看見皇上礙眼的眼神，急忙道：“皇上，有什么盡管問就行，臣就當(dāng)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
朱明眉毛一挑，微笑道：“王伴伴，牢里太悶熱，你去御書房把朕的扇子拿來?！?p> 王恩生在心底哀嚎一聲，就知道你會讓我去“買煙”！（買煙，支開的暗話，比如上司想單獨(dú)和某個人聊天，就會讓你去買煙）
王恩生也無奈地走了。
最后，牢里只剩下了，朱明和魏中閑兩個人。
雖然沒人偷聽，畢竟這種事情是朱明心里最大的秘密，朱明圍著魏中閑轉(zhuǎn)了一圈，看似無意地突然問道：“洗心革面，削發(fā)明志嗎？也不至于剪這么短吧，像個大背頭一樣。”
聽聞大背頭三個字，魏中閑渾身一顫，渾濁的老眼突然煥發(fā)生機(jī)，他抬起頭望向朱明，想從朱明的表情里看出到底是故意的還是巧合。
不過令他失望了，朱明表情始終如一，沒有任何變化。
難道是巧合？不可能，沒人能認(rèn)出這是大背頭，因?yàn)檫@種違背常理的頭型根本不存在。
剛開始，魏中閑也不想剪，畢竟古人信奉毛發(fā)受之父母，剪了是大不敬。
但是，一米長的長頭發(fā)洗起來真費(fèi)勁，又沒有洗發(fā)水，而且他的頭皮還出油，再怎么洗，頭發(fā)時間長了都油膩膩的。
所以，他干脆拿剪刀一刀剪了，真爽！
片刻后，魏中閑心神回歸，開口道：“皇上，老臣已經(jīng)知錯，下定決心，痛改前非，請皇上不要讓臣去……鳳陽守陵！”
這一下，輪到朱明驚詫，他眉眼一睜，瞪大了眼睛對視著魏中閑的閃亮老眼，想從中看出一點(diǎn)證據(jù)，可惜，魏中閑毫不畏懼，定如老僧。
兩人各自試探了一下，結(jié)果不分上下。但同時，在對方心底都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魏公怎知朕要讓你去鳳陽守皇陵？”
“臣掌管東廠，皇宮之中多有臣的眼睛和耳朵，發(fā)配鳳陽的事情，皇上酒后失言，臣曾聽密探提起過?！?p> 胡扯！朱明穿越至今，曾未喝過酒，更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此事。
“那十大馬車財(cái)寶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臣多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俗話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臣洗心革面，就應(yīng)自動交出，算是……自首?！?p> 朱明眨了眼睛，“嗯，很好，朕絕對會貫徹執(zhí)行那條律法方針——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p> 朱明一字一頓。
“皇上……”魏中閑老淚橫流，哇哈哈，找到了，找到了，同是現(xiàn)在穿越人啊。
“皇上是否曾讀過一本神書？”
“嗯，朕讀過。”
“臣也讀過?！?p> “真的是一本胡謅八扯的神書。崇禎怎么會天天想著逃跑呢？”
“沒錯，書中沒有一件事兒是真的。魏忠賢怎么會自首呢？”
片刻后，兩人對視三分鐘，沒錯，暗號也對，眼神也對，確認(rèn)是對的人。
朱明暗松了一口氣，心情激動起來，兩個人同時穿越，還真的是少見。
“不知……皇上接下來怎么辦？”
饒了半天，又轉(zhuǎn)了回來。
“既然已經(jīng)相認(rèn)，朕肯定不能再殺了你，放過你也不太可能，重新啟用想都不用想，東林一派不會答應(yīng)的。”
“臣也想過這個問題。歷史上，崇禎用鐵血手腕除掉了魏忠賢，獲得了民心，也獲得了東林一派的支持，但同時，也喪失了對朝臣的控制，喪失了耳朵和眼睛，更喪失了能為他咬人的惡狗?！?p> “魏公說的沒錯，所以……朕從穿越之時，無時無刻不再想著逃跑?！敝烀鲗?shí)話實(shí)說。
魏中閑一怔，嘆了口氣：“皇上知道就好，明朝根基已爛，很難起死回生，最多堅(jiān)持十七年而已。逃跑去過一種隱姓埋名的田園生活未必不是一種好的選擇?！?p> “魏公看事透徹?！敝烀飨胫鯓硬拍馨盐褐虚e從牢里救出去。
“皇上如果看得起老魏，等老魏出去之后，愿意助一臂之力，幫助皇上離開京城，去過一種無憂無慮的生活?！?p> “多謝魏公了。只可惜十大馬車的財(cái)寶拉回了國庫，要不然，咱倆這輩子都不用愁了?！敝烀饔行┖蠡?，早想不到這一點(diǎn)兒，從馬車上隨便抓一把珠子金子什么的，怎么也能過一輩子。
兩人正聊著，王恩生滿頭大汗，一路小跑跑了進(jìn)來，“皇上，扇子來了?！?p> 朱明接過，“走吧，回了?！?p> 王恩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皇上問完了？”
“嗯?！?p> “有沒有問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沒有。老骨頭嘴很硬?！?p> “皇上，要不要讓臣試一試？”王恩生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的詢問道。
“不用了。傳朕的口諭，從今天開始，任何人不得私自會見罪臣魏忠賢，此人由朕親自審理?！敝烀鞑荒茏屍渌酥缹儆谒麄儍蓚€人的秘密。
王恩生瞟了一眼老淚橫流的魏忠賢一眼，尋思著，自己怎樣才能詢問呢。
直接問肯定不行，一定要暗暗的，不能太唐突，也不能太直白。
哎呀，太難了。
王恩生眼珠轉(zhuǎn)了三圈，計(jì)上心來，暗想魏中閑能剪個大背頭，自己為什么就不能剪個光頭呢？
這才是“接頭”暗號！
想到如此好的主意，王恩生不由得嘿嘿笑出了豬聲。
聽見小豬聲，朱明以為大牢里養(yǎng)豬仔了，四周打量其他牢房，按照張英的解釋，這可是豪華大包間，一兩銀子一天，一年打折入會員三百兩，一般犯人根本住不起，就更不可能養(yǎng)豬了。
朱明只能回頭一看，原來是王伴伴在傻笑。
“伴伴，傻笑什么，走了?！敝烀髡泻粢宦?。
王恩生回過神，走出牢房，邊走邊想，決定趕緊找個地方把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