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賞花,日落晚霞,無論做什么玄晨總是陪在身邊,這樣夢幻的生活在初春的一個上午被帶入了現(xiàn)實,那日我病臥在床上,玄晨坐在床沿給我剝著橘子,他的手指纖細(xì)而白皙,橙色的橘子在他手上有著艷麗的光芒,“來給你”玄晨溫和的笑著遞給我,就在此時秦嬤嬤闖了進(jìn)來說出了我這一生中聽到的最后一個壞消息,她當(dāng)時很激動的說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經(jīng)于坤寧宮順利誕下皇子”,玄晨明顯的一愣,看向我時充滿了愧疚,我明白這種眼神的含義,默默的接過橘子,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中。
“小姐,你不用擔(dān)心,無論有沒有皇子,皇上心中最重要的人始終是你”采雪見我目光呆滯,安慰道。
我并非擔(dān)心這個孩子奪走玄晨對我的寵愛,而是我和玄晨的私心里或許都希望這是一個女孩,皇后的身份已經(jīng)是后宮的極致,如今又誕下皇長子,豈非更是尊貴,玄晨絕不是一個愿意受制于人的帝王,趙謙在朝中的狂妄已經(jīng)是對帝王尊嚴(yán)的挑戰(zhàn),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會有怎樣的碰撞。
一陣暈眩過去,我忍不住劇烈的咳嗽,采雪慌忙的倒了熱水過來,我哆哆嗦嗦的拿著杯子,頭上冷汗直冒,“去,找御醫(yī)過來”我說。
“是你?”見到御醫(yī)時我吃了一驚,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dāng)日我落水之后為我醫(yī)治的正是他,“娘娘記性真好,還記得奴才”他端莊的笑道,一面擺好了手墊為我號脈,事到如今我自然知道是回天乏術(shù),心里早已生了另一個想法,看著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沉重,我淡淡一笑:“有話就直說吧,我心里有底”,“娘娘可還記得我上次的囑托?若是好好調(diào)理,不會加重得如此之快”他嘆了口氣,“或許這就是命吧,你只管告訴我還能活多久”我抬起頭直直的看著他,“娘娘最近可有吐血的現(xiàn)象?”,我點了點頭,他靜默不語,仔細(xì)的把脈之后,“娘娘時日不多了”,他沒有說下去,我定了定神:“能撐過一個月嗎?”,他艱難的點了點頭,我欣然一笑:“那就好,你下去吧”。
“小姐,怎么辦?”御醫(yī)走后,采雪哭著問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黯然失神的看著窗外,一陣風(fēng)吹過,幾片枯葉飄然而落。
傍晚的時候,玄晨從坤寧宮過來,脫下斗篷后,他便迫不及待的走到床前抱著我,“孩子還好嗎?”我輕聲問道。
“很好,很像我”玄晨的語氣里充滿了溫柔,我呆呆的看著他,這個我愛的也愛我的男人終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應(yīng)該為他高興還是為自己悲傷呢?
“那就好”我緊緊的貼在玄晨的胸前,任憑腦子里千萬個想法,只想好好的把握現(xiàn)在,不久的將來我和玄晨將永遠(yuǎn)的分開,而我走之后,玄晨你會不會傷心很久?
痛苦與幸福的煎熬中終于熬過了一個月,這個月里的某個深夜瑾貴人生下了一個女兒,皇長女的身份讓她多了些期盼,然而玄晨除了孩子出世當(dāng)天去看過之后再未踏入她宮中半步,后宮風(fēng)頭最盛的始終是趙秀寧和皇長子。孩子滿月這天,玄晨為其舉行了盛大的歡慶儀式,文武百官皇室宗紛紛攜家眷入宮慶賀,整個皇宮洋溢在一片熱鬧祥和的氛圍里。
“小姐,你真的要去嗎?以你的身體吃不消的”采雪對執(zhí)意要去參加宴會的我百般勸解。
可是她哪里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拿過桌上的藥汁一飲而盡后,我的身子微微有些發(fā)燙,是呀,以我如今的狀況,的確不可能撐那么久,但是這個世界上有的藥是可以讓人瞬間精神抖擻的,盡管有副作用又如何?
驚鴻髻,六支金花銀流蘇發(fā)釵,珍珠花蕊珠花,一支紅寶石鑲花步搖,眉似墨染,目如秋水,膚若凝脂,面如桃花,一襲紅裙嬌艷欲滴,傾國傾城、風(fēng)華絕代,今晚將是我最明媚最燦爛的時刻。
在采雪的參扶下,當(dāng)我出現(xiàn)在泰和殿的宴席上時,在場的所有人目光幾乎都落在我身上,我看著玄晨意外的神情,深情款款的一笑,任他牽著我的手坐到了趙秀寧對面的座位上。今日的官員尤其多,許多或許從未見過我,我滿意的看著他們眼中的驚艷,相比較之下的趙秀寧似乎遠(yuǎn)不如我這般光芒出眾。
“你身子不好,怎么也來了?”玄晨一邊責(zé)備我,一邊命宮人拿了暖爐過來,我故意微微靠在他身上,讓他起不了身,趙秀寧死死的盯著我,幾乎要把我吃了,而我依然如故,甚至更加親密。那些嬪妃或許從未見過有人如此大膽,看我的目光中除了羨慕更添了一絲敬畏,而我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早已痛苦萬分。
宴會結(jié)束之后,是皇后于坤寧宮會見大臣家眷,我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進(jìn)了坤寧宮,“之前聽聞你病重,今日看來氣色挺好的嘛”趙秀寧看著我冷笑道,“你這里我還從未來過,正好參觀一下”我說著四處張望起來,趙秀寧幾欲發(fā)火,無奈在這些家眷面前要保持自己的威嚴(yán),因而她忍了下來,任由我東看西摸。
乘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我在墻角處抖了抖衣袖,之后快步走到了趙秀寧身旁的座位上,入座之后,幾個宮女送上了茶水,我微微喝了幾口,一咬牙,手上的護(hù)甲從水中劃過,閉著眼一口氣喝完了整杯,再之后的事情就已經(jīng)完全沒有意識。
醒來時,已經(jīng)回到了鳳棲宮,房間里擠滿了人,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頭腦卻瞬間清醒了許多,“你醒了?”玄晨緊緊的握住我的手,眼中充滿了痛苦,“我怎么了”氣若游絲的聲音,“你在坤寧宮中毒了”玄晨憤怒的看向跪在一旁的趙秀寧,趙秀寧精神恍惚,面色蒼白的看著我,“我是不是沒救了?”我難過的看著玄晨。
“不,御醫(yī)在外商議,一定會治好你的”玄晨抱緊了我,我感覺臉上一熱,竟是玄晨流淚了。
“對不起”我喃喃的念道,是我決定離開你了,玄晨對不起,即便我今天什么都不做,也不能長久的陪在你身邊,所以我要在離開之前為你做最后一件事,毒是我自己下的。
“皇上,在坤寧宮搜到這個”一個侍衛(wèi)沖了進(jìn)來,拿出一個紙包,趙秀寧終于明白一般大哭道:“臣妾是冤枉的”,玄晨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冷冷道:“壓入大牢,聽候發(fā)落吧”。
御醫(yī)們終于進(jìn)來時臉上都嚴(yán)肅無比,“皇貴妃怎么樣了?”玄晨懇切的看著他們,然而他們?nèi)缤塘亢靡话憔闶菗u著頭,玄晨臉色發(fā)青,我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抓住他的手:“算了吧,別為難他們”。
“滾”玄晨不忍我勞心怒喝道。
“我好冷,抱緊我好不好”我看著玄晨,淚如雨下。
“清兒,你不能走,不要丟下我”玄晨抱著我,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我想要給他擦眼淚,卻怎么也抬不起手,困得厲害,玄晨,你為我流的眼淚會永遠(yuǎn)存在我心中。
“采雪你過來”我看著一旁哭得難以自制的采雪說道。
“小姐,你有什么要吩咐的?”采雪擦了擦眼淚,看著我問道。
“我走了就只有你一個人了,我從前說過要給你找戶好人家”我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
“小姐,等你病好了親自送奴婢出嫁好不好?”采雪梗咽道。
“恐怕沒那個機(jī)會了,采雪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我拿你一直當(dāng)妹妹看待,今天我就正式收你為義妹,讓你去伺候宸王好不好?”我說。
采雪慌忙跪了下來,眼淚止不住的流,“起來吧,好好照顧他就像照顧我一樣”我說。
“去吧”玄晨開了口。
采雪起身后緩緩向門外走去,我在心中默默念道:采雪你曾經(jīng)讓我猜,不知道這一次我猜對了沒有?
“玄晨,我好困,好想睡覺”我無力的靠在玄晨的懷里,“你不能睡,再等一等好不好?”玄晨努力的扶我坐起身來,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想起許許多多的過去,漸漸沒有意識,“清兒”一個聲音將我拉入了現(xiàn)實。
睜開眼,玄清大汗淋漓的站在面前,“你來了”我微弱的聲音。
玄清看著我眼中無盡的心痛,我感覺自己體內(nèi)不斷有東西流失,眼皮越來越重,我努力的抓住玄清的手將他的手和玄晨的手緊握在一起,“你們是最好的兄弟”我竭盡全力說出這句話,看著兩個我最重要的男人終于帶著滿意的微笑陷入到黑暗中。
天玄王朝二十六年三月初十,皇貴妃洛氏病逝于鳳棲宮,晨帝悲痛欲絕,言其姿容姝麗,賢良淑德,憶相伴數(shù)年之情意,追封為孝誠皇后,同日,趙氏因嫉妒陰毒,被廢于后位,降為寧嬪,并終身止于嬪位,自此,晨帝終身再未立新后。
天玄王朝二十九年二月初五,西聯(lián)來襲,清親王自請領(lǐng)兵,同年七月十七,于桂河壯烈殉國,身后無子嗣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