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有些嚴峻,形勢有些復雜。此刻的葉思然,只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破綻百出——像是這樣他自以為別人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的東西,竟就這樣活生生地從對方的嘴里說出來了。
而他自己,卻對這所有的內(nèi)情,不得而知。
凱簡直是一個可怕的人。他的真實身份或許并不是什么化學老師,光憑借他的語氣和態(tài)度,葉思然甚至懷疑他是某個傭兵組織的頭頭。
不過話說回來,連尹煜這樣廣為人知的魔術(shù)大師,都有著異國殺手的秘密身份,誰又能說凱沒有第二個身份呢?
然而即便是尋常傭兵,也未必能夠在周奕天的發(fā)明面世之前就搞到它所有的數(shù)據(jù),他的話語里甚至還有深意在,就比如說他似乎早就知道制造出冷聚變反應堆的人是周奕天?
哪怕凱的話語里沒有直接表現(xiàn)出這種意思,葉思然也對此深表懷疑。
當然,凱并沒有在課上多難為葉思然太久,他并沒有再問葉思然什么問題,而是揮手便讓他坐下來了。不過話說回來,他這一次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反而是葉思然被戲弄得滿頭大汗,甚至連神情都為之而震動。
果然是一個可怕的人呢。
然而,凱的那一系列的話中有話并沒有影響到同班的同學,畢竟這話里是只有葉思然才知道的信息。其他的同學,要么驚嘆于這個器物的結(jié)構(gòu)精巧,要么折服于葉思然的處變不驚,或者兩方面都有。
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這一番對話里竟還藏有如此深的意思在。
很快便下課了,倒也在葉思然的預料之中——凱之后果然招呼自己單獨去了辦公室。大概是由于凱在年級內(nèi)過于聲名狼藉,不少和葉思然關(guān)系好的同學都投來了憐憫的目光。
“他們恐怕是覺得我過去之后會被修理一頓吧……”
一想到這兒,葉思然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道:“的確是被修理,但應該不是他們想的那樣?!?p> 話說回來,他并不擔心凱會對自己下手。
原因很簡單:葉思然所在的位置是瑞萊學院的教學區(qū),哪怕凱真的是某個傭兵組織的成員,他也不敢在這種安保嚴密外加人員密集的地方公然行兇,到時候沒好果子吃的肯定是凱,而不是葉思然。就算凱真的膽大包天妄圖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掉自己,他也有自信用“幻想之盾”抵消掉對面最致命的攻擊。
更何況,按照常理來說,一個殺手是不會提前讓暗殺目標注意到自己的,他的想法肯定是越隱蔽越好,最好讓對方在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而凱將這些情報告知與自己,當然也的確驚動了自己,這正好證明了他并沒有害自己的打算。
應該說,他是有什么事情想找自己商量吧,難得他這么淡定地拋出誘餌來引葉思然上鉤。
走進了凱的辦公室,卻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并無旁人,只有凱一個人端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教案,時不時做出思索的模樣。余光輕掃,他察覺到了葉思然的到來,便笑著說道:“思然,過來吧?!?p> 葉思然點了點頭,雖說對方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稍微親近了些,不過仍然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于是在辦公桌前找了面凳子坐了下來,葉思然此刻卻仍有一點局促的模樣。見葉思然表現(xiàn)得有些緊張,凱笑著解釋道:“別擔心,下一節(jié)課老師們都忙著去準備上課,就我閑下來了?!?p> “就算他們執(zhí)意待著不走,我也有辦法讓他們有事可做。不管怎樣,今天我是必須要和你好好談談的?!?p> 他說到這里,輕佻地抖了抖眉毛,神情似在玩笑,然而說出的話卻直擊葉思然的神經(jīng)——
“您說是吧,葉隊長?!?p> 這倒在葉思然的預料之中。
誠然,他料想凱既然知道冷聚變反應爐的存在,那么哪怕知道自己有一個正在經(jīng)營的小隊也是不奇怪的事;但是當這話從凱的嘴里說出來的時候,葉思然仍然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就像是考試時做小抄被老師發(fā)現(xiàn)了那樣心悸。
雖說葉思然從不打小抄。
“我會得知你的存在,其實并非偶然。”
凱一邊說著,一邊從桌面上拿起一面寫滿了數(shù)據(jù)的電子版。在遞給葉思然讓他過目的同時,他嘴上也不緊不慢地解釋道:“葉隊長的隱蔽工作做得很出色,周奕天作為黑客天才也將數(shù)據(jù)保護得很好。至于夏鼎、秦岳、蘇羽之類,本身便是機敏銳利的人,他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這樣低級的錯誤?!?p> “但是葉隊長,你唯獨漏算了白葉,這是你所犯的最大的錯誤?!?p> 凱的話語宛若醍醐灌頂,一下子便讓葉思然明白過來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組織之所以會暴露的原因。
作為組織內(nèi)的新成員,白葉與舊成員不同,她不僅年輕而且還缺乏經(jīng)驗,很容易就會在不知不覺間被人追蹤。
正因如此,在經(jīng)常和葉思然接觸的白葉被察覺到之后,自然也會被順理成章地被套上了追蹤和竊聽設備,而她自己卻對此一無所知。自然而然的,那一天白葉在那兒聽到的所有聲音,會被追蹤者全盤接納至耳中,好令他細細品味。
“我可是一直觀察你很久了,葉思然,”凱笑著說,“你不要以為我平時只是在講課,我偶爾也會走到講臺下,觀察一下你在屏幕上搞的動靜。雖然我也沒能看到什么,但沖著你臉上那專注的神情來看,你做的事情不可能不是大事?!?p> “所以自然而然的,我便對你和你所做的事業(yè)產(chǎn)生興趣了。”
“當然,托某人的福,我也聽說過你的名聲,知道你曾經(jīng)有過剿滅四人傭兵小隊的光輝戰(zhàn)績,苦于沒有辦法直接跟蹤到你,便想到了利用白葉?!?p> “所以自然而然的,你們那天所聊的便不再是秘密了。相信我在課堂上都展示得很明白了,我的確知道的很多,多到足夠讓你們所有人都感到害怕的程度?!?p> 葉思然沉默了,他只是默然地盯著凱的眼睛,如墨般烏黑的瞳孔中仿佛沉著一些不太好的東西——像是敵意,像是忌憚,像是……不安。
甚至還有那么一點愧疚。
坦白來說,正因為他的疏忽,導致這一次不僅沒能保護到白葉,還讓白葉白白被竊聽了好幾天,以至于她的個人隱私在他人眼皮子底下暴露無遺,人身安全一一直處于別人的掌控之下。毫無疑問,犯錯了的是自己。
雖然他隱隱感覺到,其實這事似乎也怪不了自己,畢竟對方放置的追蹤裝置,可是連擁有超階源力的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存在,這絕對是純粹的科技碾壓,而非實力的緣故;更何況,這一次雖然是針對白葉的追蹤,但直接受到危害的卻是自己,甚至可以說自己是被白葉給拖累的。
但,自己又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無論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他知道自己都沒有說出這種話的權(quán)利,他本來就沒有讓別人獨自承擔責任的想法。既然如此的話——
然而,正當葉思然尚在思索的時候,凱繼續(xù)道:“雖然很遺憾,但事實就是這樣——哪怕你知道她沒有背叛的意思,她還是無意中做出了‘背叛’的舉動。所以我們利用了白葉,運用了她身上的設備提取了你們所謂新發(fā)明的數(shù)據(jù),想著多少也應該還能有點收獲——
“卻不想,還真讓我找到了不得了的東西,正是那個反應爐?!?p> 說到這兒,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些許遺憾的表情。
“可惜的是,你們小隊的基地里似乎安裝了屏蔽設備,我們的信號一進基地便斷開了,所以我并沒辦法知道你們到底在基地里搗鼓什么東西?!?p> 剎那間,葉思然的思維中一下子涌出了很多詞匯——人渣,敗類,犯罪分子,總之一切能和眼前的那位搭上邊的貶義名詞,不管怎么搭配都怎么合適。心念至此,他不屑地抬起頭來,笑道:“難道說這就是你們的手段嗎?那可真是——”
他搖了搖頭,儼然對凱的所作所為表現(xiàn)出了相當強烈的失望。
“那可沒有辦法,我們畢竟是商人嘛,商人哪會管什么手段不手段的問題?”
“商人?”
凱的說辭和葉思然想象中的不大一樣,他連忙問道:“什么商人?你們到底是誰?”
他一直以為對方的語氣如此的囂張跋扈,再加上他們所展示出的強大的追蹤能力,想著對方是傭兵組織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畢竟之前還有個叫“獨狼”的組織作為例子。
但商人,按常理而言很難和強大搭邊——畢竟在亂世內(nèi),他們雖然財力雄厚,本身卻難以守護住他們的財產(chǎn),所以必須依賴一些外力援助才能得以生存。
或是科技援助,或是人力援助,總之能夠捍衛(wèi)自己財產(chǎn)的力量便是合格的外力援助。憑借經(jīng)驗來看,眼前的那個組織所依賴的,想必正是科技援助吧。
畢竟要搞所謂的科研,沒有投資必然是不行的吧。那些追蹤裝置,想必也是凱他們用“鈔能力”換來的,估計也是造價不菲的。
“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過吧?!?p> 正這樣想著,凱一句話就打亂了他的思緒,他不得不屏氣凝神,準備好好地消化一下對方話里的信息。
“我們屬于瑞萊第一商會——泰來商會,霜都所下分部?!彼f著,臉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至于我,則是這個分會掌管軍火的負責人——當然,叫我凱便可以了?!?p> “那么,凱——”
葉思然死盯著凱眼睛里那泰然自若的神情,試圖從那一點點的流光中奪出點什么似的。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