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仰慕已久

　　自溫太初死后，已是十五年。京城又下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漫天飄起白絮，把光輝燦爛的皇城遮成一片白。

　　裴封靠在床沿，對外世不聞不問，只是拿著酒壇子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昔日威風(fēng)凜凜的靖北將軍，傲霜斗雪的定遠(yuǎn)侯胡子拉碴，袍子松散，鬢角斑白，眉眼間有攢聚十幾載化不開的悲慟，明明面無表情卻遠(yuǎn)比皺著眉更陰郁，雙眸間蓄滿了淚水，交織著憔悴與頹唐。

　　裴封懷里抱著太初的牌位，放在心口處，好像這樣就能假裝她被他抱在懷里。

　　外面下雪了，她會冷嗎？

　　混著酒意，裴封捂了捂溫?zé)岬呐莆唬曇艚醯吐曄職猓骸鞍⒊?，思元長得很好，他長的越來越像你了，我每次看到那雙眼，我就以為看到了你?！?p>　　他對著空氣，眼里卻勾勒出她的影子，“他現(xiàn)在…也能領(lǐng)軍打仗，已經(jīng)長大了?！?p>　　他停了停，對著空氣笑了一下，在他眼里，那里是笑靨如花的懷若公主，“我說過，等他長大了，就去陪你……你會原諒我來遲了…對嗎？”

　　沒有人理他，十幾年來，從來沒人回應(yīng)過。

　　裴封也知道，所以他沒奢望有人回答，他對著她笑，隨即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聲音卻溫柔繾綣：“別怕，我來陪你了?！?p>　　……

　　裴封記得，自己應(yīng)該是死了的。

　　——去陪她，那是他魂牽夢縈的事。

　　可他實在弄不懂自己此刻為何身處朔北大營，將士們跪了一地，齊聲祝賀他大病初愈。

　　裴封揉著隱隱作痛的頭，沉吟道：“我為什么還活著？”

　　將士們活像見了鬼：“將軍何出此言，活著不好嗎？”

　　……

　　他用一個月時間相信了自己還活著并且回到了十七歲的事實。

　　這時，他還未回朝，皇帝還并未給他們賜婚，曾經(jīng)的真相層層剝開，還給他一個清清白白的懷若公主。

　　想到這里，裴封眉梢眼角都染上輕快的笑意，洞房花燭夜時她說過，她對他仰慕許久，那時他才班師回朝不久。所以這時，她已經(jīng)心悅他了對吧？現(xiàn)在該是在期盼著他回去嗎？

　　裴封幾乎要笑出來。

　　那是不該出現(xiàn)在小閻王臉上的表情，親衛(wèi)著實嚇了一跳，險些墜了馬。

　　見鬼了！閻王臉上竟然帶了笑！

　　他還沒驚詫完，就見裴封忽然甩鞭拍馬，加快了速度。

　　不禁急道：“將軍！”

　　“本將軍先行回營，諸君快些！”

　　京城的天邊翻起了魚肚白，晨光熹微，大雨過后一片清新，枝頭上鳥聲婉轉(zhuǎn)。

　　溫太初一宿沒睡，怕一睜眼就是灰暗的陰曹地府了。

　　所幸直到水暖叫她起床，房中場景都未變，溫太初微微安心，洗漱梳妝過后，按照規(guī)矩領(lǐng)著水暖去了慈寧宮。

　　皇宮亦還是記憶中那般，景色依舊，十四歲的她還不用囿于公主府郁郁寡歡。

　　這時的她還沒嫁給裴封，一切慘劇都尚未開始，她還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皇長女懷若公主，她還有補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