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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時尚

第五章 讀《毛選》的女孩

大國時尚 亂彈枇杷 3544 2020-07-20 21:59:10

  看著姑娘遠(yuǎn)去的背影,林櫻有些不敢相信,鄭道真的把生意做成了,心想大學(xué)真鍛煉人啊,半年沒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她微微嘆了口氣,拿著《毛選》讀起來。

  鄭道把130塊錢拍在張清芳手中:“媽,我這筆生意談得怎樣?”

  “這個錢你自己拿著用。”張清芳把錢塞回鄭道手中,開心地道,“這大學(xué)果然沒白讀,這話講起來一套一套的,死人都能能被你說活?!?p>  鄭道笑道:“那從今天開始,我就到店里來打工,幫你和老爸賣衣服。到時候,你們可要給我工錢啊。憑我的專業(yè)知識,憑你兒子這張帥臉,我保管店里的生意翻一倍。”

  張清芳忍俊不禁地道:“你自戀的德行跟你爸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p>  鄭道作出得意的模樣:“沒辦法,遺傳嘛。”他馬上補充道:“當(dāng)然,我主要還是遺傳老媽你遺傳得多些。老爸年輕只是小帥,我接受了老媽的遺傳,就變成大帥了?!?p>  張清芳白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整天就知道跟媽貧。”

  跟母親耍了會兒貧嘴,鄭道轉(zhuǎn)頭看著埋頭讀《毛選》的林櫻,微微嘆了口氣。

  鄭道跟林櫻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同學(xué),關(guān)系特別好,上學(xué)放學(xué)總是一起。那是比較單純的時代,不像二三十年后小學(xué)生談戀愛都很正常。鄭道和林櫻小學(xué)天天粘在一起,沒人說什么,但進(jìn)入初中就不行了,各種謠言出來了,說他們搞對象。鄭道跟其他男生一起玩的時候,男生總是嘲笑他,說你堂客怎么怎么的,搞得他十分難堪。

  一天放學(xué)后,鄭道在學(xué)校操場跟幾個男生打籃球。做完衛(wèi)生的林櫻路過操場,看到鄭道在打球,伸手將發(fā)絲捋到耳后,露出燦爛笑容:“鄭道,你還沒回家啊,該回家了!”

  男生們開始起哄:“你堂客叫你呢!”、“夫妻雙雙把家還啰!”

  鄭道面紅耳赤,覺得林櫻害自己丟臉了,沖著她吼道:“你要走自己走,別煩我行不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好看,特招人喜歡?我討厭你?。 睍r間仿佛靜止了,整個操場鴉雀無聲。鄭道沒有理滿臉蒼白的林櫻,轉(zhuǎn)身沖幾個男生喊道:“別管她,我們繼續(xù)打我們的!”

  在那之后,林櫻不再理鄭道,遇到他也裝作沒看見。鄭道心里非常后悔,覺得自己傷害了林櫻,他想向林櫻道歉,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jī)會,也抹不開面子。不久之后發(fā)生的一件事,讓他和林櫻徹底決裂。

  青春期男孩雄激素分泌旺盛,身體內(nèi)充盈著躁動的因子,對異性充滿好奇。很多男生不敢明目張膽摸女生,就借著和女生打鬧的機(jī)會,在她們身上摸兩下。當(dāng)然,后果往往是挨女生幾記重拳。不過男生們還是樂此不疲,并向同伴炫耀。

  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男孩們商量著占哪個女孩的便宜,他們將目標(biāo)瞄準(zhǔn)了林櫻。這時候,鄭道站了出來:“不行,你們占林櫻便宜”。男孩們起哄:“你們不都吹了嘛,還心疼啊!”鄭道態(tài)度十分堅決:“反正你們不能占她便宜?!睜巿?zhí)了一會兒,一個男孩就道:“那你去摸,只要你摸了,她就還是你堂客,我們就不摸了?!?p>  鄭道有些猶豫,覺得林櫻本來就在生自己的氣,要是這么做的,肯定再也不會理自己了。只是想到其他男生在林櫻身上亂摸,他又接受不了,最終點頭答應(yīng)了。

  鄭道在校園外叫住林櫻,他心跳得特別厲害,像裝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他知道自己這么做,林櫻肯定不會再理自己。但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向林櫻走去。

  林櫻以為鄭道準(zhǔn)備向自己道歉,要跟自己和好,抿著嘴等著,可沒想到鄭道過來后她驚呆了,萬萬沒想到鄭道會這么做,眼淚一下滾了出來,她蹲在地上嗚嗚大哭。

  這件事后果極其嚴(yán)重,鄭道不但被父親用皮帶抽,還當(dāng)著全班作檢討。

  從那天起,鄭道被扣上了色狼的帽子,并很快在學(xué)校流傳開。走在路上,經(jīng)常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女生見到鄭道,基本上都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他耍流氓。就連小學(xué)的小屁孩看到鄭道也經(jīng)常大叫一聲“色狼來了”,一哄而散。

  林櫻看到鄭道,總會把頭扭到旁邊,仿佛看到了一只惡心的鼻涕蟲;她下巴高高抬起,神情充滿不屑,像一尊圣女雕像,透著神圣不可侵犯之氣。

  這件事對鄭道影響很大,從此之后他遇事的時候,腦子里總會過三遍,在確定自己真要這么做后,才會實施。正因為養(yǎng)成了凡事都要過三遍的習(xí)慣,他在做生意的時候總是很冷靜,而這也成為他的事業(yè)能夠做大做強最重要的保證。

  波伏娃說過,男人的極大幸運在于,他,不論在成年還是在小時候,必須踏上一條極為艱苦的道路,不過這又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則在于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每一種事物都在誘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奮發(fā)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聽說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達(dá)極樂的天堂。當(dāng)她發(fā)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已經(jīng)為時太晚,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已被耗盡。

  所以,女孩富養(yǎng)是對的,不是單純物質(zhì)上的富養(yǎng),更應(yīng)該是精神上的富養(yǎng),培養(yǎng)她們獨立的精神,高尚的人格,否則就很難抵御人生道路上的重重誘惑,進(jìn)而迷失方向。

  像林櫻這種生活困苦的女孩,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其實是很不幸的。誰都覺得自己的條件比她好,誰都覺得可以欺負(fù)她,誰都覺得可以輕易把她弄到手,肆意把玩。就像《西西里的美麗傳說》的女主角瑪蓮娜,如果不是長得那么漂亮,那她的苦難要少很多。

  鄭道事業(yè)取得成功后,根本不需要為女人花心思,漂亮姑娘就像即將產(chǎn)卵的魚,一個個主動往他床上蹦。很多男人為睡不著姑娘煩惱,鄭道為糾纏自己的姑娘太多煩惱。由于一切來得太過容易,以至他于有點物化女性。不過林櫻是個例外,他對林櫻始終充滿敬意。

  在下崗快吃不上飯的時候,林櫻抵擋住了無數(shù)誘惑,沒做別人的小三和情婦,沒有用上天的恩賜去換取物質(zhì)生活,寧愿去工地搬磚去打零工也肯不低頭,始終沒有放棄自己的尊嚴(yán)。在這個“寧愿在寶馬車?yán)锟?,也不愿在自行車上笑”的時代,像她這樣能夠堅守底線的姑娘無疑是值得尊敬的。

  可惜現(xiàn)實不是童話,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結(jié)果,不是所有堅守都能獲得幸福。

  林櫻二十四歲那年嫁給了一個出租車司機(jī),一位貌似忠厚卻極度自卑的男人。這是一段不幸的婚姻,出租車司機(jī)因為林櫻長得太漂亮太招人喜歡,再加上別人潑在她身上的臟水,總懷疑她會背叛自己。他經(jīng)常跟林櫻吵架,甚至對她大打出手。

  鄭道聽陳紅說到林櫻的不幸后,覺得她可憐,便暗中給了她一些幫助。這引起了林櫻那疑神疑鬼丈夫的猜忌,懷疑她出軌,懷疑她給自己戴“綠帽子”。他和林櫻爭吵,并揮起了拳頭。當(dāng)憤怒的林櫻喊出“我就是喜歡他,我這就去找他”后,失去理智的司機(jī)將水果刀插進(jìn)了林櫻的脖子。

  此刻看著十九歲的林櫻,看著她那張漂亮的臉,鄭道仿佛看到了一道舉著鐮刀的黑色身影從地下緩緩鉆出,對著林櫻獰笑。十年后林櫻就會死去,宿命的倒計時早已開始。鄭道嘆了口氣,心想你的死不能怪我,但終究跟我有關(guān),既然我有能力改變,那就拉你一把。

  他露出和煦的笑容:“林櫻,你還為當(dāng)初那件事生我的氣嗎?”

  林櫻白凈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低聲道:“我沒那么小氣。”

  鄭道輕聲道:“那時候還小,沒什么腦子,給你添麻煩了,實在很抱歉。”

  林櫻詫異地看了鄭道一眼,心想昨天見到我,還裝作沒看見,怎么現(xiàn)在又突然這么說?她不清楚鄭道是怎么想的,但又不想顯得太小氣,淡淡地道:“也沒添什么麻煩,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p>  鄭道微笑道:“其實早就想向你道歉的,只是始終沒有合適的機(jī)會,也拉不下臉?!?p>  林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輕輕“嗯”了聲。

  鄭道有心幫林櫻,讓她擺脫上一世的悲慘命運,但他還沒想好具體該怎么幫?,F(xiàn)在的他連自己未來的路該怎走都沒想好,更何況安排別人未來了。他跟林櫻沒有太多話說,沖她點了一下頭,轉(zhuǎn)身繼續(xù)跟母親閑聊。

  林櫻見鄭道不說話,抬起頭看著他,卻看到他額頭上的一道淺淺的白色疤痕,突然想起那是幼兒園時玩滑梯,被自己推下去摔的。

  林櫻記得鄭道從醫(yī)院回來后,額頭上縫著一排黑色的線,就像爬著一條蜈蚣,看上去很可拍。她走到鄭道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還疼嗎?”鄭道委屈地道:“還有點?!彼讯道锏拇蟀淄媚烫侨〕鰜?,塞進(jìn)鄭道嘴里:“媽媽說這個糖有營養(yǎng),吃了,你頭上的傷很快就會好?!编嵉吏尤灰恍Γ骸爸x謝?!?p>  那時候簡單,純白,無憂無慮,可真美好??!林櫻微微嘆了口氣,心想,要是能一直像小時候那樣該多??!她苦笑著搖搖頭,繼續(xù)看手中的《毛選》。

  整個下午,鄭道拉著張清芳聊個不停,聊石藝的生活,聊青紡廠,聊小時候的事。一直聊到下午五點過,他才離開伊人坊,登上回家的公交車。

  公交車在清紡家屬區(qū)外停住,鄭道從車上下來,抬頭看向街對面的小區(qū)門。當(dāng)他看到大門的時候,神情有些恍惚。他已經(jīng)有十多年沒回過這里了,大門和他記憶中最后的樣子有些差別,要新很多,白色瓷磚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光芒,有些刺眼。

  鄭道搖搖頭,邁步向小區(qū)走去。剛走進(jìn)小區(qū)他就聽到小區(qū)里一陣大亂,有女人的哭喊聲,還有男人的吼叫聲。還沒等他搞清楚怎么回事,一輛白色的救護(hù)車吼叫著,從家屬區(qū)里沖出來,沿著公路狂奔。走進(jìn)小區(qū),他看到在一棟樓下,站著好幾十人,正議論著什么。

  鄭道見朱二在人群里,就問:“朱二,出什么事了?”

  朱二苦笑了一下,神情凄然地道:“馬向東跳樓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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