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沈凝第二次次見慕容亦,是在沈相國的生辰宴上。
第一次見他,是他考中狀元后游街之時,她坐在茶館二樓,遠遠的看著。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少年,膚色冷白,長眉入鬢,眼型狹長微挑,鼻梁高挺。他纖薄的嘴唇微抿著,唇色有點深,臉色平靜,沒有絲毫喜悅。
這副皮囊太過出色,叫人一眼便淪陷其中。
“鈴蘭,今年的狀元長得也太好看啦!我從來沒見過長這么好看的男子?!?p>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男人微仰起頭,目光正對上她的。
沈凝的世界瞬間變成了灰色,只有他,是明亮的。
她愣住了,臉上的溫度漸漸升高,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她的心里悄悄破土而出。
慕容亦是那年的新科狀元。而本該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那時卻獨自坐在宴會的角落里,獨自斟酒喝。
她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坐在慕容亦對面,奪過他的酒杯,巧笑嫣然道:“風頭無兩的狀元郎也會借酒澆愁嗎?”
她明若春花的麗顏含笑,膚白賽雪,眉間一點朱砂洇染,眼波流轉(zhuǎn)間自帶一股風流韻味。
眉眼如畫的少年眼里泛起點點波瀾,“什么風頭無兩,姑娘莫取笑在下了?!?p> 宴會上觥籌交錯,慕容亦又拿起一個玉杯,瞥了眼杯中琥珀色的瓊釀,仰頭飲盡。
玉杯與桌面碰撞之聲清脆,又漸漸寂靜。
沈凝也拿起一個新杯,斟滿,和他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發(fā)出“鏗”的一聲脆響,“希望狀元郎早日解憂。”
她笑容明艷,舉杯欲飲,一雙手卻隔著衣袖握上她的手腕。
“這酒后勁足,我怎么舍得讓姑娘飲酒?!?p> 他的一雙鳳眸極為瀲滟,黑白分明,似含深淵,引人沉淪。
自那日之后,沈凝的腦海中總是不聽話的浮現(xiàn)出一個影子。他坐在宴會光線混沌陰暗的角落里,清俊又憂愁,卻不頹靡。她承認,只寥寥兩面,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容貌出眾的男子。
他有一雙,可以直接撞入她心里的眼睛。
她想著,官場上的人,大抵都是因仕途和壯志而憂吧……
于是她去求了父親,想讓父親在合適的時候幫一幫他。
沈國忠滿口答應,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凝兒長大了,有心儀之人了?!?p> 她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倉皇的跑出了父親的書房。
之后,她再沒和父親提過此事,甚至有時和父親閑聊,聽到父親夸贊慕容亦,她都會小心翼翼的岔開話題。
這個少年,成了她藏在心底,不可觸碰的秘密。
次年六月,沈凝及笄。因沈國忠的提點已經(jīng)在朝堂上初露鋒芒的慕容亦,帶著豐厚的聘禮,求娶相府千金,訂下婚約。
白玉鋪就的小徑蜿蜒著通向竹林深處,慕容亦佇立在竹林前,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竹葉,細細碎碎的漏下來,灑在他身上,映射出一塊一塊明亮的光斑。重重竹影間,風起時濤聲浩渺,和著檐下銅鈴聲聲,寧靜悠然。
他眉眼溫和,淺淺一笑,眸子明亮,像是夜里滿天的星光被深深的印刻在其中,美而沉淪。
他說:“阿凝,我怎么舍得讓別人來照顧你……”
那一刻沈凝知道,自己的一生,都已交付到慕容亦手中,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