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黥兵鄢胥
秦蒼等人離開巫王山后，遵照王知意的指示，送信鄢胥。
鄢胥是有名的“黥兵城”，樂云的建議是，德武軍盡可能在此地挑選隨軍勇士。王知意也保證，自己寫給鄢胥城主楚衡的信中，會力勸其“割愛”，讓其不吝舉薦英才。
信送達(dá)，樂云會向德武軍提供第二批“軍需”，數(shù)額頗豐。往后，德武軍平日里不再有固定任務(wù)。是加入竟原，投奔嬰冬，或是西助義軍抵抗新坤暴政等等選擇，全憑自己意志了。
不過，對于送信，王知意有一個要求，那即是秦蒼需確保將信箋“手把手”交到楚衡手里，一個中間人也不能有。
既要見面，又有求城主舉賢，禮數(shù)自當(dāng)完備。
德武軍主軍行至離鄢城尚有一段距離時，就駐扎不再前行，只由秦蒼帶一小隊人馬推進(jìn)至鄢胥護(hù)城河對岸山中安營、豎立旗幟。整理一番，便親自來到城門口向駐守者說明緣由、告知前軍營地位置，厚禮求見。
眼見箱箱財寶逐一抬送進(jìn)去，一等五、六天，遲遲沒有回復(fù)。
這期間秦蒼也派出斥候悄悄觀察，隨時報信。
幾日后，德武軍再度來到城門口，遞送了求見帖；守城將士一如幾日前依照規(guī)矩呈送城中，也一如幾日前請他們回去等消息。
返還路上，幾人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干脆跟著斥候沿著這幾日尋到的途徑共同探查。
鄢胥城駐扎在一座高地上，與皚、慎兩城相連，背山面水。
城門雖大開，但并不見有什么人往來。護(hù)城河后、城墻上巡視嚴(yán)密，所有官兵身上都多多少少看得出肉刑痕跡；至于城內(nèi)和其身后兩座翼城就窺不見了。
“鄢胥是‘黥兵城’，有戴罪者，也有原北離軍士卒。收錢賣命，不足為怪。”陸霆看秦蒼盯著一個被削去鼻子的人連連蹙眉，解釋道。
此前在奉器時，秦蒼目睹過幾次針對北離王室的追殺。
來犯者年紀(jì)并不輕、身上皆有舊傷；對宮闕御苑、甚至王室成員都十分了解；加之訓(xùn)練有素，彼此熟悉，配合起來天衣無縫。當(dāng)時秦蒼就想，這絕不是一般起義者。如今鄢胥城的存在，證實了那些離開北離軍的人是在何處精進(jìn)自己的。
“他們雖帶傷，但并非失去作戰(zhàn)能力。為何會退出北離軍，成為傭軍？”秦蒼問。
“這個我知道啊?！编椧胺且鴣恚墒求w力又沒幾人好，坐在石頭上呼哧帶喘休息了半晌，這才站起來接話：“他們是因安置不慎，聚而為盜。”
北離的軍隊體系并不完善，退伍或受傷的士卒不受安置，生活艱辛。
許多人帶著舊傷隱疾無奈歸家，卻發(fā)現(xiàn)門庭空蕩，妻改嫁、子騷死。找官府尋求救助時，卻被告知要證明自己曾服役于軍中。
可是北離軍管理混亂，許多人從進(jìn)入軍營那一刻到退伍歸田，根本沒拿到任何證明。如此一來，不僅求助無門，甚至連出入城郭的正經(jīng)身份帖都沒有。
這些年輕時為北陸金戈鐵馬、拋灑熱血的人，中、晚年落得生計難尋，還需對自己的傷疤遮遮掩掩，這才能避免別人指點(diǎn)妄議。
“這不等于逼人造反嗎？”尤龍努力地“感同身受”了一下，搖了搖腦袋：“若是我，我也定選擇來鄢胥！”
“沒有人會這么對你的?！鼻厣n撫了撫小姑娘額前的碎發(fā)。
“鄢胥城是從三年前有的嗎？”原本向河對岸眺望的陸霆回頭問。
“霆霆是想問鄢胥城是什么時候變成‘黥兵城’的吧？”鄺野想了想：“好像還要更早些。我聽我爹和裴岑聊過?！?p> 鄢胥城原本屬于建褚郡的一縣。
多年前曾有人起義于此，遭到蕭氏政權(quán)鎮(zhèn)壓。兩軍對壘，僵持不下。當(dāng)時鄢胥主帥深得人心，人們本以為勝券在握，卻不想這人在大戰(zhàn)前夜自戕，尸首竟由山間一窩賊匪帶去了建褚北離軍大營中。
此事詭異，北離軍并不敢冒然舉措。后來雙方于灞燎私下議和，北離歸還了其主帥尸身，將建褚皚、慎兩地皆讓給鄢胥。
雖非明文規(guī)定，但這實際是允許了鄢胥自治。至此相互安寧。
“后來奉器易主，鄢胥不用再遮掩，就此大大方方地成了‘黥兵城’。只要有錢就能雇傭這里的人出拳頭?！?p> “原來這些‘黥兵’這么厲害！想不到他們竟有能力讓當(dāng)年的北離軍妥協(xié)?！庇三埜袊@。
“小妹妹，這話你倒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讓北離妥協(xié)的具體原因我雖不甚清楚，但有一點(diǎn)是肯定的，那就是守衛(wèi)鄢胥的中堅力量的確強(qiáng)大。不過這股勁旅并非由城旦鬼薪組成，他們是曾經(jīng)的赤靛軍?！?p> “什么軍？我怎么從沒聽說過？”尤龍問。
“你還小，人家赤靛建軍之時，你還沒出生呢?！?p> “鄺爺別欺負(fù)人。赤靛軍建軍時，如今活在世上之人都還沒有出生?！?p> 聽見秦蒼為尤龍抱不平，鄺野驚訝：“老秦知道這支隊伍？”
“我記得小時候我和大霆子看過有關(guān)‘赤靛軍’的傳說，”秦蒼說罷看一眼陸霆，陸霆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他也有印象：“但我記得那是一支組建于部落時期的秘密軍團(tuán)，現(xiàn)在當(dāng)真后繼于世嗎？還是延續(xù)番號而已？”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真的見過他們啊?！?p> “將軍，營中有人來訪！”
秦蒼回頭：“鄢胥的嗎？”
“是！”
“哎呀！可終于等來消息了！爺這兩天皮膚都凍得粗糙了，等進(jìn)了城，我要先泡個熱水澡?！?p> 鄺野說完伸了個懶腰，仿佛溫?zé)岬乃呀?jīng)彌漫在周身。
看他興致盎然，秦蒼笑著搖頭就要吩咐下山。此時陸霆正站在秦蒼身邊，并未移步，懷疑道：“我們在此多時，并不見有人從正城門出。”
幾人所在高地，位于營地后的一座山上，雖與鄢胥較遠(yuǎn)，但正好能將營地與鄢胥正城門盡收眼底。如果有人從城中往駐地送信，雖路途中不能盡察，但經(jīng)過城門口時，不該被忽略。
“難道不是鄢胥來的？”秦蒼轉(zhuǎn)過頭：“走，先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