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屏風(fēng)

　　三人行，必有一多余。

　　秦蒼不多余，她坐在九公主與鎮(zhèn)南王之間，司屏風(fēng)一職。

　　陸歌拿起一塊糕餅遞過來。

　　“蒼蒼，多吃些。你幼時來王府居住過，也算得上是我們璃王府的孩子，大哥有義務(wù)照拂你?！?p>　　秦蒼接下糕，道了謝，另一側(cè)的九公主則為她斟了茶。

　　“瑞熙王妃居璃王府時，鎮(zhèn)南王駐兵佘駁。多年來，飽飲風(fēng)霜、不曾顧及家人，連自己的弟妹都是近幾日才見過的，著實讓人欽佩。糕餅甜膩，來，喝茶?！?p>　　秦蒼才咬了一口花糕，趕忙接茶，陸歌卻又遞給她一顆果子。

　　“九公主所言極是，然世間并不多兩全法，人也該知取舍。若事事都想要，怕要出亂。”

　　九公主聽完，吸了口氣，為中間人再斟一杯“春三醉”。

　　“鎮(zhèn)南王說得對。陳燁身體孱弱，只能久居家中休養(yǎng)，可瑞熙王妃不同，她智勇雙全。生而一瞬，魚躍羽飛，都該見見。否則‘春三醉’的故事里，花仙永遠是個陪襯?！?p>　　男人聽陳燁語氣不對，越過秦蒼，偷偷瞟了她一眼，想要解釋，卻依舊先扣住了她剛剛斟滿的杯盞：“我不是說要你……要誰留在家中尊三從四德的陋俗，你……誰都盡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有山青水秀，也有冰河荒地。知何時起、何時止，才是智慧。不知，怠矣。比如，飲酒就需適量?！?p>　　女人不再碰桌上東西，握住秦蒼的手，悄悄說：“印芍好不好玩？有沒有遇到什么怪事？傳說西齊皇陵不干凈?！?p>　　陸歌“騰”得一下直起身子，也趕忙壓低聲音：“小葉子！這是能亂說的嗎？他們倆這幾日哪都沒去！”

　　小葉子？

　　秦蒼盡量微笑，慢慢抽回手，貓著腰，尷尬得牙齒叼住茶杯。

　　“若有什么人阻你，大可告訴我?！标悷钜哺鄙碜樱嫔弦巡惶每矗骸拔夷仙胶崾樟_了些奇書古籍，你若想看，隨時歡迎?！?p>　　陸歌也不讓：“蒼蒼是璃王府的人，若有什么需要璃王府自會幫襯。且不要輕易聽信外人蠱惑為好?！?p>　　“哦？我是外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覺得我會蠱惑她？”

　　“我……我沒說你……”

　　……

　　兩個人隔著秦蒼，越說越來勁，“屏風(fēng)”躋身正中，看見冰火交鋒，心想：完了。鎮(zhèn)南王把一整月的話都說完了；九公主把一整年的壞脾氣都撒出來了；而自己只能往嘴里塞東西，找不到理由就此作別。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庭院后翩翩行來。

　　“二哥！”

　　秦蒼一眼看見一席銀袍、被花葉掩映的陸歇，從未覺得他如此高大偉岸！忙站起身、拍拍手上糕餅渣，與身旁兩位告辭，不顧他身邊“鳳蝶”圍繞，飛奔而去。

　　“二哥，你可算知道回來了！”

　　瑞熙王妃善妒，瑞熙王懼內(nèi)。

　　這名聲從北離流入西齊，貴族間早有耳聞。陸歇身邊妄圖借百花宴搭訕的貴女見正主前來，走獸四散。

　　陸歇驚得秦蒼今日竟如此“思念”自己，甚是欣慰，趕緊拉過女子的手。然往她身后的藤桌一看，就見陸歌與陳燁一人持一杯盞，各自看向遠方，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于是摸摸她的腦袋：“要不要為夫幫你報仇？”

　　“不必不必?！鼻厣n拉著他往反方向行：“他們打情罵俏的，不合適聽?！?p>　　陸歇被拉到一旁，見她整個人粉粉嫩嫩，像從桃樹上跳下來的小神仙，心頭陰霾霎時掃了個半，于是深深看著眼前人：“嘗了什么好吃的嗎？”

　　“很多。被喂飽了?！鼻厣n摸摸自己肚子，皺著眉撒嬌。

　　陸歇苦笑，解釋道：“他們也只能這樣別別扭扭地護表心意?！?p>　　“為何？”秦蒼不解：“之前我以為是九公主不喜歡你哥哥了?？墒牵麄兠髅魇切膼倢Ψ降?。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

　　見女子疑惑，陸歇想了想，嘆了口氣：“你想，若九公主與鎮(zhèn)南王聯(lián)姻，一文一武，權(quán)傾朝野；若陳景的女兒嫁給鎮(zhèn)南王，則陳陸兩家大權(quán)合握；若璃王府的陸歌入贅九公主，則翕邊恐代替齊昌，萬人歸赴。蒼蒼，人們絕不會允許他們在一起?！?p>　　秦蒼聽完，盯了陸歇半晌，卻一句辯駁的話都講不出。

　　他們早已不只是“陸歌”和“陳燁”了，就像劉祁再不是“六七”，眼前的男人也不總是自己的“二哥”。

　　見女子低下頭，懷了心事，陸歇輕輕將她跌落的發(fā)絲繞掛在耳后，捧起她的臉：“蒼蒼，你別怕，我會一直在你左右。”

　　女子點頭，轉(zhuǎn)而一想，問：“對了，剛才離去是有什么事？”

　　男人聽罷，將思緒抽回：“今晚王上賜宴，我需前去。不能陪你回家了。”

　　“無妨。”秦蒼不在意這些，卻想起剛才陳煜的造訪。他畢竟是西齊王身邊的人，他的意思有幾分是王上的意思？便擔(dān)憂：“你小心些?！?p>　　陸歇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