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外力

　　白羽？

　　怎么可能，這從上到下絕不是同一個(gè)人！若說是假的，不論音容氣度還是細(xì)枝末節(jié)也都仿得太過逼真！

　　“這么多日，陸霆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你！”

　　“姐姐說笑了?！鄙倌昊謴?fù)了之前的嗓音，但語氣顯然慵懶起來。像是嫌棄“人質(zhì)”太重了一般，只輕輕施力，就將陸霆安置在身旁的座椅上。接著展開扇子搖一搖：“誰說我一開始就跟著你們了？不過，若下次姐姐獨(dú)一人出行，我倒愿意一路作伴?！?p>　　秦蒼擔(dān)心陸霆傷勢，想要上前，卻見少年瞬間將扇葉橫在陸霆頸間，趕忙停下腳步，問道：“你想干什么？”

　　對方不慌不忙：“這人身體好著呢，打了兩下才暈過去，不必?fù)?dān)心。我此番來沒有惡意的，只是希望你跟我回去?！?p>　　“回去？”

　　“是啊?；胤钇?。若我不來，你便甘心情愿被這般送走？”對方把玩手中扇子，見秦蒼尚在思索，裝作驚訝道：“呀，原來姐姐真是貪生怕死之徒?！?p>　　“你不必激我。去留我自有決定?！?p>　　白羽細(xì)細(xì)地打量著秦蒼，覺得這女子壓根什么都沒想好。倒也不拆穿，收了扇子，竟然拉過一把椅子與陸霆并排坐了下來。不多時(shí)，又去夠杯盞，斟了些壺里的茶，往嘴里送一口，潤潤嗓子：“不急，你慢慢想。決定了就告訴我一聲，我們就上路?！?p>　　“我若說不回去呢？”秦蒼不敢靠近，垂著眼問他。

　　“嗯……最好不要拒絕我吧?！鄙倌暾ＵＱ?，目光停放在秦蒼受傷的那條腿上，暗示道：“論打架我還是很厲害的。況且沿途風(fēng)景不錯(cuò)，我也不想如瑞熙王那般了無情趣，返程時(shí)再讓你睡上一路。再說，我用這位霆公子和駕車小孩的命與你換，你不吃虧?！?p>　　兩人曾有過交手，白羽差點(diǎn)要了女子性命。他是九澤的人，很可能拿到了針對自己的毒。秦蒼自知近身絕對討不到好，加之眼下他用陸霆作威脅，橫豎不好惹。

　　“為何要我回去，我于你們有什么用？”若是會讓九澤人受益，定然不能遂了他的意。

　　然而，眼前人卻像是看穿了秦蒼的心事般解釋道：“不是‘我們’，是‘我’。是我自己的一點(diǎn)私事，不牽扯旁的。我保證！”

　　保證？這人嘴里保證有個(gè)屁用。

　　不知真假，秦蒼順著對方的話：“若是于你，我更不會幫忙?！?p>　　“涼薄?！蹦泻⒆悠财沧?，似乎很傷心，可話語間卻絲毫不在意對面人的拒絕：“我要你幫我救一個(gè)人?！?p>　　說罷，也不管對方答應(yīng)與否，就從布衣袖子中抽出一張信箋。凌空一擲，被秦蒼接住。女子以為是給自己的指示，便要拆開，卻被白羽阻止。

　　“這是給吳涯的?！?p>　　吳涯？那個(gè)轟動(dòng)奉器的才女，李闊的原配妻子，井洞里瘋癲蒼老卻對包括秦蒼在內(nèi)的一眾人施了“幻音”之術(shù)的吳涯？

　　“她和九澤有干系？”

　　“都說了是私事，我只是希望能救她?！?p>　　“不可能。吳涯可以亂人心志，現(xiàn)在有蕭桓的管束尚可安定。若把她交給你，還不知要惹來什么禍患?！?p>　　“‘亂人心志’？”少年聽罷眼波流轉(zhuǎn)：“你已經(jīng)見過吳涯了。這么多年，她因?yàn)樯響旬愋g(shù)，所以生死不能。好好的一個(gè)女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若自身不亂，何人能亂你心智？世人托詞罷了?！?p>　　聽白羽字里行間透著不平，秦蒼追問：“既然世上這么多人覬覦她的能力。蕭桓將她關(guān)起來，未嘗不是一種保護(hù)?！?p>　　“保護(hù)？”白羽站起身，徑直走向秦蒼，咄咄道：“你以為蕭氏一族就不同于其它的帝國執(zhí)掌者？就會善待她嗎？她在任何勢力中，不過都是一枚棋子。”

　　少年看上去情真意切，這樣的情緒波動(dòng)是他從未在秦蒼面前展現(xiàn)過的。一時(shí)間竟逼得女子往后直退幾步。

　　“……那你為何救她？”

　　少年頓了頓，似乎考慮了一下，沉沉道：“吳涯于我有恩。當(dāng)年我被仇家追殺，走投無路。若是沒有她，我怕早已不在人世，更不會還有今天的白羽。所以我必須救她?！?p>　　“救命之恩，你放心交由別人去辦？”

　　“姐姐莫要妄自菲薄?！币娗厣n松了口，少年立馬丟下了悲傷情緒，鼓勵(lì)道：“我來求你，便是既信任你、又看準(zhǔn)了你能做到。你只需幫我將這封信交給她即可，其余的我自己來。這之后，你若還想離開，我可以將你平安送回西齊去。況且，你就真愿意這樣走掉？你就舍得還在奉器的人？你不怕自己往后會后悔嗎？”

　　白羽難得誠懇，所言也恰好正中秦蒼的心思。她縱然惜命，但也怕珍稀的人受傷。而且白羽所得消息本就多于秦蒼數(shù)倍，他口中的“后悔”二字也有多意可解，值此關(guān)頭這暗示很難讓人不去揣測最壞的結(jié)局：若一去竟是永別呢？

　　秦蒼邊想，邊不自覺地?cái)[弄手中信箋。見眼前人心旌不穩(wěn)，白羽更進(jìn)一步：“還有，關(guān)于九澤的事我無可奉告，可吳涯卻不一定?！?p>　　“她果然和九澤有關(guān)！我絕不站在北離對面！”

　　“我明白，在你看來我們所做的是侵略，是壞事。若幫助九澤就等于助紂為虐?？蓞茄挠诖酥疇幍拇_無關(guān)。九澤暗部比你想象的更龐大有力。她是懷璧之人，若心向九澤，還輪得到我來營救她嗎？你所做的不過是幫我一個(gè)忙?！?p>　　甜的說完，白羽又轉(zhuǎn)回厲色，眼神中透出本不屬于這少年的狠戾。幾年之后兩人再見時(shí)，秦蒼才明白，當(dāng)年一閃而過的冷血眼色才是真正屬于他的。

　　白羽道：“你本沒有跟我談條件的權(quán)力。將這些告知你，是因?yàn)殛P(guān)押吳涯的地方看似平靜，實(shí)則不僅有重兵看守，還有一個(gè)極精細(xì)的巨型自毀裝置。進(jìn)去的人需要真心誠意、步步小心，若是失之分毫，不僅你會喪命，也會挑起不必要的爭端?！?p>　　“那為何是我？”秦蒼明白，白羽不是真正信任她，他的美言奉承不過是信手拈來慣了。

　　“你不是見過她了嗎？”白羽注視女子的眼睛，半晌嘆了口氣：“不論如何加以控制，只要她還活著，‘幻音’的力道就還存在?！?p>　　原來白羽要找一個(gè)不受吳涯蠱惑的人，而秦蒼正符合這點(diǎn)。

　　沉默半晌，女子打破了寧靜。她指指陸霆：“我若走了，他們怎么辦？”

　　少年心下一松，出一口氣，搖搖扇子：“怕他向你的瑞熙王告狀？我送他上路就是?！?p>　　說罷竟抬手擊去。

　　“住手！”秦蒼嚇了一跳，眼見白羽的武器就要落在陸霆頸上，幾乎本能地?fù)溥^去，一把將新月刀抵在骨扇上。兵器相接，霎時(shí)發(fā)出刺耳的蜂鳴！

　　秦蒼眼中有刃，一字一句道：“你若敢傷他，就算殞我一命，我也絕不善罷甘休！”

　　“你別亂來，我只是開個(gè)玩笑！”白羽似乎沒想到秦蒼真會動(dòng)怒，收了扇子，趕忙退后半步：“不過，他與瑞熙王兩日傳一書，若書信中斷，對方就會知道你這方已經(jīng)出事了。不論怎樣，在你回到奉器前，他們都會得到消息的?！?p>　　“那怎么辦？”

　　“好辦?！鄙倌暾ＵＱ劬?，那眼神干凈又靈動(dòng)：“姐姐你還有我??！”

　　受夕詔影響，秦蒼對口蜜腹劍之人抱有超強(qiáng)抵抗力。聽罷收了刀，不再搭話?；厣硐雽㈥戹仓迷诖查缴?。

　　白羽見狀便過來幫忙攙扶，兩人一左一右將昏迷的人架起來。原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誰道最后幾步時(shí)，少年突然泄力。

　　眼見陸霆歪倒向白羽那側(cè)，秦蒼趕忙要扶。誰料白羽更快，一手掐住陸霆的兩頰，一手將一顆小小的藥丸塞進(jìn)他嘴里。只見男人喉頭一動(dòng)，藥滑了進(jìn)去。

　　秦蒼驚恐，來不及呵斥，一把攬住陸霆，膝蓋抵住其胃腹，借用其俯身自重用力下壓。

　　“他又沒被噎住。”白羽站在一側(cè)，冷眼旁觀：“那藥融化得可快了，對身體的損害也不大，你別擔(dān)心?！?p>　　“我都答應(yīng)你了！你怎這般反復(fù)無常？”秦蒼眼見無法挽救，急得大吼。

　　白羽卻悠然：“誰知道你講不講信用？我得以防萬一。兇什么？事成之后我把解藥給你便是。”

　　“白羽！”

　　少年一把收了羽扇，認(rèn)真道：“姐姐，我都說了，你現(xiàn)在還沒有資格跟我議價(jià)?！?p>　　他說的沒錯(cuò)，他們的關(guān)系本就不平等，他能輕易殺了她，亦能拿捏住她的軟肋，而此時(shí)此刻她卻對這人半點(diǎn)辦法沒有。秦蒼憤憤瞪了眼前人許久，終于只能選擇不理他。

　　只是，她不知自己移開目光后，少年臉上得意的神色就消失了，反倒有些許失落轉(zhuǎn)瞬即逝。白羽見女子不再理他，話鋒一轉(zhuǎn)指指自己的臉：“你當(dāng)真沒有聽過‘千面白羽’？”

　　千面白羽？

　　“未曾?！?p>　　“姐姐你真是孤陋……”

　　“呸！”秦蒼打斷白羽慣用的諷刺：“我沒聽過，說明是你自己名號還不夠響亮?！?p>　　“……也就你敢這么說我。”少年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