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是有必要勸勸呂嵩。
“聽說修路之路枯燥而漫漫,你可能忍受?”張筠悅用純澈的雙眼抬眸看著呂嵩,表現(xiàn)得像極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子。
呂嵩認真的想了想,然后回答了。
“自從先生離世……”他頓了頓,“我就覺得這世間缺了什么,索然無味……直到幾年前遇到了你?!?p> “你給我的感覺真是像極了先生……悅兒?!?p> 呂嵩正視著張筠悅,繼續(xù)道:“可你終究是你,不是先生,我這些年有意無意總想讓你變得同先生一模一樣,已經(jīng)實屬不應該。”
嗯?!
張筠悅怔了怔。
十歲之時,張筠悅就拜在了呂嵩門下,成為了他的學生。
她原以為這只是一件機緣巧合的事,如今看來,原來是呂嵩見自己同上世的自己相似,而一手促成的嗎?
她還一直以為呂嵩對她簡直了寵上了天,予求予給,是因為她天資聰穎。原來也是因為自己像前世的自己嗎?
一時張筠悅內(nèi)心五味雜陳。
怎么從前就沒看出,跟著她的那個羞澀的男孩對自己如此情深義重呢?
“你……”張筠悅想說什么,卻還是沒說出來什么。
“人心險惡,日后我不在,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眳吾哉f道。
“嗯,好。”張筠悅應道。
呂嵩既然決定要走上這條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修行道路,也沒什么不好。
畢竟自己曾經(jīng)不也是想教他修行的嗎?只不過是沒等到那時候罷了……
山水有相逢,她們以后還會相見的。
“陪我再對弈一局吧。”呂嵩伸手指了指棋盤,主動落座在了黑子一方。
這是他方才自我對弈的殘局。如今局勢雖然水火不容異常激烈,卻仍然是勢均力敵。
張筠悅執(zhí)白子,黑子之前已落,此時該白子先行。
……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院墻邊,一個陰影悄無聲息的停留在墻頭上。
氣暈波動,周圍風息驟然靜止。是個身著玄衣金邊,銀發(fā)異眸的男子。
這明顯是他在這凡間的投影。饒是如此,普通凡人也是看不見他的。
他的手里拎著一直白貓。
白貓的模樣極為頹廢,四只爪子無力的懸在空中,仍然根根分明立起的毛發(fā),彰顯著它剛剛一定經(jīng)歷了什么。
“喵——”
看到不遠處那個熟悉的人,白貓有氣無力的叫了一聲。
它在男子的手中最后掙扎了幾下,還是沒能擺脫開他那只提拎著自己脖子的魔爪。
“嗯?”男子提起了白貓讓它和自己對視了一眼。
“就是她嗎?”男子開口問到。
白貓卻開始在他手里耷拉著裝死,沒有回話。
“嘖嘖,沒想到同那只野鳥打了一架,就把你‘打’成這副模樣了?!彼惿碾p眸意味不明。
視線穿越了幾只杏黃色的臘梅枝的阻擋,就看到了亭中正在對弈的二人。
“就她嗎?一個……”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張筠悅猛的一個偏頭,鋒利的視線射向男子所在的墻邊。
被突如其來的犀利目光一視,男子本來想說的話驟然停在嘴邊。
凡人是根本看不到聽不到感受不到他們的,然而這視線的主人仿佛洞察了一切。
雙眼微瞇,將白貓放在腳邊,他低聲道:“有趣?!?p> ……
張筠悅的目光在那堵空墻停留了許久。
盡管如今她是凡胎肉體,也并未修行一二,然而靈魂深處對天地氣息依然敏感的感受告訴她,那邊有東西。
或許是妖。
最有可能也是妖。
仙,自詡清高,不愿入凡;佛,為求清修,久居梵境;魔,深受制裁,東躲XZ;神,不過寥寥幾位而已。
唯有立于中位的妖,在凡間活動的相對最為頻繁。
可是畢竟如今還是肉體凡胎,任憑張筠悅怎么細致入微的尋找蛛絲馬跡,還是難能窺其一二。
“怎么了?”呂嵩見張筠悅的表現(xiàn)極為反常,便問道。
“無事?!睆報迱偦氐?,又漫不經(jīng)心補充道:“我見那邊有簇臘梅開的以為繁盛罷了?!?p> 語罷,她才收回視線重新望向棋局,片刻后落下一子。
……
呂嵩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許晚了。
這一盤棋下了兩個時辰,最終還是以張筠悅完敗落幕。
此刻夕陽余暉還映照著地面,投下了一片金色的光影,夕陽無限好。
自從感受到了墻邊的異常,張筠悅就有意無意的向那邊望去,然而后來無論如何也再感受不到任何異常了。
或許是離開了吧……
張筠悅最后一次望向那邊,仍然沒有感受到任何波動。
盡管蘇兒還陪在身邊,但隨著呂嵩的離去,她的心里還是添上了幾絲莫名的落寞。
望著遠方的即將落下的紅日,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呂嵩的前世。
前世她想躲在一個小鄉(xiāng)村里安寧平靜一生,除卻父母早亡也沒遇到什么大事。
呂嵩來自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村,那年那處遭遇了天災,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他是在逃荒的路上遇到的張筠悅。
張筠悅見到他的時候,年僅六歲的他因著餓了幾天看起來瘦弱極了。然而蓬頭垢面卻有一雙極為澄澈的雙眼。
她就收留了他。
在后來的日子里,她發(fā)現(xiàn)他天資極為聰穎,悟性極高,學起事情來速度極快,所以她決定把他帶在身邊傾囊而授,日后讓他踏上修行一路同他在神道教的師兄做個伴也不錯。
然而并沒有等到她開始教他修行的時候。
“哎——”
想起上世的自己,最后居然因為一次走夜路,一時不慎滾下山溝摔死了,不由得唏噓。
這凡人的身子也太不禁用了。
“夫人真是好雅興。”
紀景澈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張筠悅的后面。
“見過大人?!睆報迱偸栈厮季w,轉(zhuǎn)身同蘇兒一起行了一禮。
“新婚第二日,呂相就來我紀府待了一下午?!奔o景澈語氣不好的說道,“夫人同他果然是師徒情深啊?!?p> “自然了,我們師徒的關系自然是極好的?!睆報迱偯娌桓纳幕卮?,似是絲毫沒感受到紀景澈語氣里的不悅。
“呵。”紀景澈笑得諷刺,“如今你是我紀府的女主人,我的夫人,當著我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看著她不以為意的模樣,紀景澈的語氣拔高了幾分音量。言語之中的怒氣令蘇兒等下人一驚,忙低著頭行了禮退下了。
紀景澈突然的出現(xiàn)和對她的撒火,惹得張筠悅也來了幾分火氣。
她向來不是一個好脾氣,有耐心,逆來順受的人。
隨著下人的退下,這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唯一的顧慮也沒有了,便反擊道:“我們什么都沒有做,你要我們收斂些什么?”
“在紀府當著下人的面卿卿我我一下午,還沒做什么?”紀景澈激動的吼道。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使他不可理喻,使他小肚雞腸。
面色因過分的激動出現(xiàn)詭異的潮紅,緊攥的拳頭上冒氣了一根根青筋。
張筠悅也有幾分氣呼呼的,但她的理智仍然存在。
紀景澈平日里不是這樣的人。
哪怕是當初她非要退婚,他跪在安國公面前苦苦哀求著的時候,或者是幾月前回京,她再次拒絕了他的提親的時候,他都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
此刻他們都需要冷靜。
她就這么瞪著雙眼和紀景澈怒目而視,似要和他一較高下。
袖下的緊攥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紀景澈放棄了。
莫名的生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的聲音有些悲涼,頹廢的就像十六歲那年那個苦苦哀求,仍然被安國公退婚,最后落寞離開的少年。
“張筠悅,我對你的情意你當真一無所知嗎?……你如今還這般對我,是不是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