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哥哥，起碼手痛快

　　卿遲炸毛了。

　　她沒想到只是一會不在，差點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煙苓著綠煙紗碧霞羅，如雪月光華裙裾鋪陳于地，她玉手搭著垂下來的長發(fā)，整個人半靠在了明羲身上，頭慢慢低下去，靠近明羲的唇瓣。

　　卿遲眸光一冷，手掌一抬一落間，無形的力量摁住煙苓的肩膀，再不能前進一分。

　　“你是何人？”煙苓咽下口中的湯藥，拿手帕輕輕拭去唇邊的藥漬，舉止優(yōu)雅：“鳳棲閣不允許外人進入，這規(guī)矩，沒人告訴你么？”

　　杏眼柳眉，紅唇不點而朱。

　　卿遲想，是個美人。

　　她沒回答煙苓的問題，徑自走向案幾前，端起案上的藥聞了聞，療傷好藥，卻不適合現(xiàn)在的明羲。

　　過猶不及，反倒傷身。

　　“你方才在做什么？”卿遲可沒忘記來時看見的那一幕。

　　煙苓無辜道：“明羲哥哥昏迷，本小姐只能以此方式喂藥。你便是鵠棣說的卿遲吧？久仰大名?！?p>　　“本小姐與明羲哥哥自幼一起長大，無話不談，從未見過明羲重傷，不知卿遲姑娘可知曉內(nèi)情？”

　　她話語咬重了“一起長大”、“無話不談”幾字，彰顯她同明羲的情誼深厚。

　　“恕不能相告?！?p>　　卿遲淡淡的道：“你若想知道，可自行詢問族長，但不見得他會告知?！?p>　　卿遲還犯不著拈酸吃醋，所謂情義深重是她一廂情愿罷了，忘川時的關(guān)心，饕餮一戰(zhàn)的舍身相護，她都記著。

　　盡管聽見鵠棣所說時，的確不太舒服，但那點情緒很快便略了過去。

　　“是么？”煙苓勉強笑了一下。

　　她擋在榻前，卿遲不便照看明羲，手輕輕一拂，煙苓不受控制地退開：“借過?！?p>　　明羲被換上了寢衣，烏發(fā)披散，臉上的血污也被擦拭干凈，卿遲挽起半截衣袖，修長的手指搭在他的脈上。

　　心跳沉穩(wěn)。

　　明羲的體魄比卿遲預(yù)料中的還要強大些，也許不消三天，明羲就能清醒。

　　“希望煙苓小姐下次勿自作主張，藥別輕易用，記得遵醫(yī)囑?！鼻溥t說。

　　煙苓眸子微睜：“你的意思是，本小姐的藥有問題？”

　　這個方子她可是纏了祖父許久才要來的，卿遲她敢懷疑自己？

　　卿遲挑眉道：“藥沒問題，不過對明羲卻是毒藥，明羲法力已至飽和，你再給他用這藥，是想他爆體而亡？”

　　聞言，煙苓掩面自責(zé)道：“本小姐只想著這藥能幫明羲哥哥，沒想到差點害了他，是我的不是?！?p>　　“關(guān)心則亂。”卿遲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你和明羲兄妹情深，他應(yīng)該不會怪你?！?p>　　煙苓臉一僵。

　　兄妹情深？

　　她神色不對，卿遲訝異道：“你不是說你同明羲年幼相伴，在下想著，情誼應(yīng)當(dāng)不淺，莫不是我猜錯了？”

　　不待她反駁，卿遲繼續(xù)道：“也是，在下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你?！?p>　　煙苓快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僵硬道：“你誤會了，本小姐和明羲不是兄妹?！?p>　　卿遲恍然：“哦，在下聽你一口一個明羲哥哥，還以為你倆是兄妹呢。”

　　“……”

　　煙苓指尖嵌入掌心，暗道，怎么會有如此蠢笨之人，連愛稱都不了解！

　　仔細地掖好明羲的被子，卿遲捏著手指，她比煙苓高一些，說話時的氣勢也高了一截：“無論你對明羲抱著什么樣的想法，都隨意?！?p>　　煙苓愣住。

　　“因為他是我的?！?p>　　就算你有想法，也無用。

　　明羲的睫羽輕顫了下。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煙苓被挑釁，索性也不再裝下去，道：“那又如何?！?p>　　“你以為明羲哥哥是真心心悅你？明羲哥哥萬年前曾愛上一凡間女子，想帶她回鳳族，只可惜凡人薄命。本小姐猜，明羲哥哥之所以心悅你，大概是因為你與那凡人的容貌有幾分相似罷了。”

　　卿遲笑而不語。

　　真不巧，她就是那個凡人。

　　“所以……”煙苓眉眼含笑，執(zhí)起卿遲的手，說：“你其實也只是替身而已?！?p>　　卿遲把手抽了回來，一副風(fēng)雨不動的模樣：“心甘情愿?！?p>　　“那……”煙苓抿嘴笑了下，溫聲道：“如果族長和族長夫人反對，明羲哥哥可不會違背他們的要求。”

　　卿遲好整以暇地看她。

　　煙苓眼瞼低垂，輕聲道：“換作是你，也會不喜刁蠻任性之人吧？”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煙苓小臉上浮起通紅的五指印，偏生她笑得仿佛不知痛感：“你說，本小姐若向族長告狀，他會信你還是我？”

　　卿遲心下一嘆，對自己挺狠。

　　“不如你試試？”卿遲誠懇建議。

　　煙苓自如的切換了表情，雙目含淚，如弱柳扶風(fēng)，我見猶憐。

　　卿遲目送著她捂臉抽噎地走出鳳棲閣，待看不見人影后，坐在榻沿上，手指戳著他的臉。

　　藍顏禍水，古人誠不欺我。

　　藥倒掉之后，卿遲把碗放回食盒里，一點也不擔(dān)心接下來會發(fā)生的是非。

　　鵠棣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通信時，卿遲正拿著本話本打發(fā)時間。

　　“哎喲我去，卿遲上仙，發(fā)生大事了你知道不！”鵠棣恨鐵不成鋼的道。

　　卿遲慢吞吞的道：“煙苓小姐被打了，還是我干的？”

　　鵠棣被她反問得一愣，頓了頓，遲疑問道：“該不會，真是你打了她？”

　　“我說不是，你信不信？”

　　鵠棣猶豫了一下，煙苓小姐在族中風(fēng)評頗佳，人人都道她溫婉恬靜，要說這樣的人會栽贓陷害剛見面的卿遲，鵠棣是不相信的。

　　但他下意識的感覺，卿遲也不像那種動輒打罵之人。

　　也許這其間有什么誤會！

　　“反正我是在門口偷聽見的，二長老在質(zhì)問族長呢，煙苓小姐也不說話，就在旁邊哭。你要真打她了，還是先去躲躲。”鵠棣說。

　　二長老護短，鳳族無人不知。

　　倘若卿遲真的欺負了煙苓，二長老不會輕易放過她。

　　“帶路吧?！鼻溥t道。

　　腳下是鵝卵石鋪陳的小道，鵠棣邊走邊對卿遲道：“族長他們在議事廳，里面那佝僂背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就是二長老，上仙切記不要和他對著干?！?p>　　“多謝提醒?！?p>　　鵠棣想不通為何煙苓會說卿遲欺負她，突然，一個大膽的猜測冒了出來：“上仙，你說會不會是有人頂著你的臉干壞事？”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成立。

　　“那你認為，是你口中溫婉恬靜的煙苓小姐自己打的自己，可能性有多大？”卿遲手一晃，碧海扇展開。

　　鵠棣囁嚅了一下：“……不能吧，誰會那么蠢扇自己耳光？”

　　議事廳離鳳棲閣不遠，兩人很快就到了門口。

　　里頭二長老和鳳族族長在爭執(zhí)，鳳族族長也有幾分不耐，對侍從道：“請卿遲上神過來。”

　　卿遲上神？

　　鵠棣脖子機械地轉(zhuǎn)過來看著卿遲，眼睛瞪大：“上上上神？你不是上仙么，怎么突然就飛升上神了？”

　　“機緣巧合?！?p>　　卿遲簡單扔下一句，走進議事廳，四下一掃，發(fā)現(xiàn)祁歸竟然也在，似笑非笑的看她。

　　而煙苓聽見鳳族族長對卿遲的稱呼，連哭都忘記了，不可置信的道：“……她不是上仙么？”

　　二長老神色也難看起來，仙界僅十二上神，加上她，如今是第十三位，又聽聞卿遲與天君關(guān)系匪淺，二長老開始為難了。

　　鳳族族長平日最厭惡爾虞我詐，而煙苓什么都不說，盡哭哭啼啼也令他心煩：“煙苓，你先說卿遲是怎么動手的！”

　　煙苓柔弱地俯身行禮道：“煙苓聽說明羲哥哥受傷，就想著給他送藥過去，沒想到……卿遲上神卻蠻不講理，說不允許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碰明羲哥哥……”

　　“我一時不滿，就說道了幾句，可卿遲上神她……”煙苓說到這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絹帕掩面，好不傷心。

　　“縱然你是上神，這般欺凌弱小，也是不該的。”

　　祁歸“嘖”了一聲，湊到卿遲身旁：“你打她沒？”

　　卿遲瞥他一眼，臉上里明晃晃的寫著“你覺得呢”。

　　“噢，”祁歸得到答案，頗為遺憾：“你怎么就沒揍呢？”

　　白白被冤枉，還不如把罪名落實，起碼手痛快了。

　　二長老見孫女難過至廝，怒火涌上了頭，指向卿遲，道：“你還有什么好說！”

　　鳳族族長道：“卿遲，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人冤枉你，本族長定不輕饒！”

　　“族長的意思是煙苓在撒謊？”二長老不滿：“煙苓平日里有多乖巧族長不是不知，族長卻護著外人，未免太讓人心寒！”

　　卿遲上前幾步，走近煙苓。

　　煙苓瑟縮了一下，似是害怕極了，二長老心疼地將她護在身后：“你難不成還想欺她？”

　　“二長老不是說在下扇了她么？在下做個掌印比對?！鼻溥t拂開二長老，直接定了煙苓的身。

　　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卿遲將她的得意看在眼里，右手貼在掌印上，大小相差不大。

　　她嘀咕：“難怪?！?p>　　難怪當(dāng)時還摸她的手。

　　二長老：“你還有什么可說！”

　　卿遲頷首，“竊以為魔尊說的挺有道理?！?p>　　“啪！”

　　煙苓的右臉浮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