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曦陪著老夫人將花園走了個遍,得知李念生當(dāng)日在水榭中撫琴的情景,不免有些意外,琴弦剛斷就能巧妙應(yīng)對化解,那家伙倒真是才思敏捷。
老夫人在花園中有座茅屋,她將孫女領(lǐng)到院里坐下,丫環(huán)泡了安神茶來,看著升騰的熱氣,她的目光卻早已不在此處,出起神來。
蕭云曦輕聲問道:“奶奶,您在想什么?”
老夫人轉(zhuǎn)頭看她,眼眸中滿是慈愛,“還記得你爺爺帶你去朝云的情景吧。”
蕭云曦不解道:“奶奶,您為何提起此事?”
“沒什么,忽然想起往事來了,那時你才五歲,一晃眼你都十六了,及笄之后……”
老夫人嘆了口氣,不再說了。
蕭云曦知道這話里的意思,為了不牽扯進(jìn)派系之爭,笄禮已拖了一年,現(xiàn)如今太子派系和誠王派系都在向蕭家施加壓力,想要將她納入自已派系以爭奪蕭家,可姜智杰的父親定邊侯是誠王的人,她若繼續(xù)與姜智杰交往,太子恐怕要向蕭家發(fā)難了。
如果她真要嫁人,或許李念生是最好的歸宿,因為李念生不在派系之中,自身又是機(jī)案衛(wèi)的議事,太子和誠王并無得失,也不會輕易得罪機(jī)案衛(wèi),對蕭家來說,這大概是最好的結(jié)果。
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溫言道:“你不喜歡李念生,是嗎?”
蕭云曦點了點頭,立刻又搖了搖頭,“我對他沒有那種情感,他整天也沒個正經(jīng)的時候,總是自恃才能做些嘩眾取寵的事。”
老夫人為之失笑:“他何時嘩眾取寵了?無非年輕氣盛不知收斂,此去青山村,梅洪和呂尚對他評價甚高,他今晚又甘愿為你母親和南宮芷頂罪,難道你都看不見嗎?”
蕭云曦氣呼呼道:“提起這事我就來氣,他非要出什么風(fēng)頭,刑律衛(wèi)敢把我母親和芷姨如何?現(xiàn)在他落到神捕手里,還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p> “若不是李念生頂了上去,太子和誠王抓著把柄怎不利用,無論是威脅蕭家還是賣蕭家一個人情,這對蕭家都不是好事?!?p> 老夫人非常無奈,這傻丫頭跟她娘一樣是個直性子,說話不過腦子。
想到這一塊她又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何止是蕭云曦,蕭乘風(fēng)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行事沖動魯莽,習(xí)武修行有什么用,包括蕭戰(zhàn)英在內(nèi),蕭家這四口人就沒修出個腦子來,還真就需要李念生這樣的。
聽她一解釋,蕭云曦反倒更不高興了,“我就說吧,他的腦袋里也不知道裝些什么,根本讓人看不透,人家姜智杰至少比他活的明白,當(dāng)日還在洪村救過我?!?p> “你把珞珞放哪去了?好好找珞珞聊一聊,還不如一只鳥懂事?!?p> 老夫人大皺眉頭,不說了,這話是說不下去了,當(dāng)即起身回屋,把門甩得哐當(dāng)一聲。
蕭云曦撇了撇嘴,她真就納了悶,為什么一家人都對李念生這么好,到底好在哪了?也正是這般心態(tài),她反而越要否定李念生。
這會兒李念生的鼻子直癢癢,想打噴嚏,牢門打開,他便吸了吸鼻子,看著那個提著食盒抱著兩個酒壇子,似笑非笑的誠王,拱手笑道:“這么晚了你竟然來看我,不會是送我上路的吧?”
誠王示意他把東西接過去,這才淡淡一笑:“我在外面看到都四郎和燕小三了?!?p> 說著坐了下來,見李念生擺放酒菜的手略微一僵,目光移到李念生臉上,略帶些調(diào)侃道:“我讓他們該干嗎干嗎去了。”
李念生回視過去,“這不是你的來意吧?”
他已把幾道精致小菜拿了出來,取出兩個鎏金白玉杯,剛要倒酒,誠王拿了其中一個杯子過來,邊倒酒邊說道:“別廢那些功夫,各領(lǐng)一壇,省得多一些少一些?!?p> 李念生也把酒倒上,先敬了一杯,神色中有些歡喜,“這酒很好,入口微甜,回味醇厚,勞你破費了。”
誠王嘴角上翹,帶著淺笑,一口飲盡倒上第二杯,目光回到李念生臉上,“看來除了擔(dān)心那些武衛(wèi)亂了分寸跑來救你,你對自已的處境再無旁憂了。”
他語氣中并無探尋之意,只是如聊家常一般,李念生便也淡淡回道:“反正不是死罪,我擔(dān)心又有什么用,倒是你讓我奇怪,神捕要把武衛(wèi)引來很容易,他只需放出消息說我受了重刑,此事便大概成了,或許他已經(jīng)這么做了,否則都四郎和燕小三不會出現(xiàn)在刑密司門口,可你偏要插一手?jǐn)f走他們,如此一來,他們應(yīng)該不會再冒險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神捕把我和機(jī)案衛(wèi)一起除了,對你應(yīng)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還是說,你準(zhǔn)備跟我談條件?”
誠王把酒喝了再次倒上,“你太聰明也太沖動,難以約束,這不是你的弱點,無非性格使然,但你替別人頂罪后毫無對策已是暴露了軟肋,不再是那個誰都拿你沒辦法的李念生,好在眼下還能補救。”
李念生陪他把酒喝了,倒了第三杯酒,“如果我投靠了你,而你又有辦法把我救出去,那就不是我太看重情義了,因為我早有仗恃,根本不擔(dān)心被抓,是嗎?可我自由慣了,不喜歡被約束,反正他們也不能弄死我?!?p> 誠王笑了起來:“神捕欠我一個人情,我已跟他說過了,喝完酒我跟你一起走,他很不服,那是他的事?!?p> 李念生皺了皺眉,“看來神捕欠你的人情要由我來還了,在你眼中,人際往來是不是便如這刻意施舍的人情一般,無非利用或被利用。”
“比如?”
“付昌的兒子打死了司律,你從頭至尾應(yīng)該都沒有幫過他吧,否則他也不至于被利用?!?p> 誠王很詫異,“這種廢物本就該死,我為何要幫他?”
李念生略微沉默,“看來你在朝堂上很有份量,根本不在意自已損失了多少棋子。”
誠王淡然笑著:“除了定邊侯和官檢司,沒有上得了臺面的人了。”
這種事一問便知,李念生相信誠王不會撒謊,他越發(fā)不明白了,定邊侯確實極有威望,官檢司掌文官任免舉薦也是重權(quán)在握,但相對于朝堂,僅憑這兩個助力并不能為誠王帶來強大的話語權(quán),那為何誠王對付昌這等重臣不管不顧,究竟是哪來的底氣?
他看著誠王,這家伙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根本看不透在想些什么,要說誠王無意至高寶座,他是如何也不信的,不免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此人到底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