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策上將

　　正宣三年五月，北涼精騎襲大祁北境臨城，臨城守將戰(zhàn)亡，大祁慘敗。

　　正宣三年七月，北涼大軍壓境，大祁北境平城，陷。

　　正宣三年十月，大祁北境青城遭圍困，守將謝玄率眾軍民誓死守城，僵持不下。

　　正宣三年十一月，安遠(yuǎn)將軍凌燃于南疆調(diào)回，臨危受命率軍八萬抵北境，破圍，解青城之困。

　　正宣四年五月末，收復(fù)平，臨二城，為揚(yáng)大祁國威，精兵一路北上，至十月，破北涼千云，上陽二城，兵臨滄瀾城下。

　　同年，云王君亦舟奉皇命，抵大祁北境軍營，犒賞三軍。

　　正宣四年，十一月十七，北涼境滄瀾城南十里，大祁軍營。

　　帥帳內(nèi)，幾名主將分兩側(cè)而立，其中不乏兩鬢斑白之人，可主位上坐著的的，卻是一俊秀少年。

　　即便上位之人的年齡算起來都能當(dāng)自己兒子，孫子。下首卻無一人有不滿情緒。畢竟眼前這位，正是締造一年破四城奇跡，在北境扭轉(zhuǎn)風(fēng)云，那位在民間稱為玉面戰(zhàn)神的凌燃。聽聞陛下有意將其擢至一品，這會兒圣旨還沒下來。眾人看著首位翻看朝廷文書的凌燃，不免嘆一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p>　　“大帥，陛下怎么說？”

　　“犒軍之人大概就在這幾天到，各位打起精神，爭取這幾日攻下滄瀾城，沒準(zhǔn)還能回鳳棲城過年。”

　　聞此，帳中一片嘈雜，眾人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這么說，咱們很快就能回家了?！?p>　　“是啊，離家這么久，也不知道我家那臭小子……”

　　“報(bào)——”眾人興奮之余，一傳令兵快速進(jìn)營，跪在帳中。

　　“講”

　　“稟元帥，云王奉陛下之命前來犒軍，此刻正在大營門口，請您率眾將領(lǐng)前去接旨?！?p>　　這云王乃是當(dāng)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平日無心朝政，只顧游山玩水。同那位堪比堯舜的陛下，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diǎn)，今日怎么就……

　　不過，既然陛下將此人派來犒軍，想來也是對此事極為看重的。

　　眾人一邊疑惑，一邊快速行至大門處。

　　“凌將軍可真是讓本王好等啊?！本嘀劭粗时娙饲皝淼牧枞?，笑著抖開圣旨，不去理人告罪的話語：“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伐北主帥凌燃持軍有方，戰(zhàn)績卓絕，實(shí)乃我大祁之幸。特擢升為一品天策上將，賜黃金千兩，白銀萬兩，玄武街府邸一座。欽此”

　　君亦舟念圣旨時(shí)陽光正好照在跪著的凌燃頭頂，給這位傳聞中的冷面將軍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輝。這次犒軍是自己磨了皇兄好久才求來的，為的就是看看這位被稱為玉面戰(zhàn)神的凌將軍是否同傳聞中一般，貌美如斯，倒是有些妍若好女，倘若穿上女裝，倒也不讓巾幗……

　　聽聞這位凌將軍有個(gè)妹妹，數(shù)月前背著兄長進(jìn)了軍營，還立下不小功勞，被皇兄特封為平北將軍，這可是自大祁建國以來獨(dú)一份，這周邊見著，也沒有小姑娘啊。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天策上將，這個(gè)名號可不簡單，眾人看著正在接旨的凌燃，心中暗暗咂舌?？磥磉@位，不出意料的話，就是今年京中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安排人去分發(fā)軍餉和賞賜后，君亦舟便拉著凌燃，說是要好好欣賞邊關(guān)的風(fēng)景。

　　“聽聞，凌將軍還有個(gè)妹妹，也是驍勇無雙，倒是有趣?！?p>　　“家妹自小被我寵壞了，作甚都極有主意，倒叫殿下見笑了。”

　　“凌將軍言重，不知令妹何在，本王對咱們大祁獨(dú)一份的女將軍，可是極為好奇?！?p>　　“什么女將軍，不過是懂些兵法武功，被將士們捧出來的罷了。這丫頭前幾日跟副將一起接應(yīng)糧草去了。待她回來，定為殿下引見。?！?p>　　凌燃垂眸沖亦舟拱手，眼底劃過一絲暗芒，這個(gè)云王，莫不是對凌霽那丫頭起了心思。若是這般，倒有些棘手。

　　“現(xiàn)邊關(guān)大局已定，不知上將日后有何打算?！碧爝厷堦柸缪?，風(fēng)自遠(yuǎn)方刮來，攜帶的血腥味讓君亦舟有些不舒服。

　　淡漠瞥了眼人不適的神情，凌燃緩緩開口:“自當(dāng)是遵皇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p>　　君亦舟笑了笑，摸摸鼻尖不在說話。

　　晚間，凌燃眾人于主帳設(shè)宴為犒軍眾人接風(fēng)洗塵。

　　“軍中不宜飲酒，吃食也沒沒有皇城精細(xì)，還望王爺您見諒?！?p>　　“無妨，在座諸位都是大祁子民，本王也是大祁子民，諸位吃得，本王自然也吃得?！本嘀鄣故怯X得沒什么，畢竟他從前游歷名山大川之時(shí)，也不是餐餐都大魚大肉，有的時(shí)候在深山老林里，連飯都吃不上?？蛇@樣一席話，卻像在眾臣子心池扔進(jìn)一顆石子，激起陣陣漣漪。他笑呵呵地打量著帳內(nèi)，眼神在一處空席位上停了下來。

　　“哦，那是咱們宋軍師的席位，他去傷兵營分發(fā)賞賜去了，這會就來了?！?p>　　君亦舟點(diǎn)點(diǎn)頭，心道那就再等會，欲下令等人到齊了再開宴。

　　此時(shí)自營帳外有人掀簾而入，來者一襲灰藍(lán)長衫，腰間系著暗銀灰色白玉宮絳，作書生打扮，想來正是那位口中的宋軍師了。

　　“在下宋墨，字別枝，北境軍軍師，見過云王殿下?！?p>　　“免禮，既如此，開宴罷。”

　　北境軍營中的接風(fēng)宴開至半夜才散去，雖無美酒珍饈相伴，君亦舟卻覺得要比那些宮宴快活許多。

　　與此同時(shí)，滄瀾城北城門前來了一輛馬車，在冷白的月下顯得格外寂寥。

　　“什么人?！笔爻擒娛吭诙嗳找詠淼母邏合陆z毫不敢懈怠，唯恐是大祁的探子，趕車之人也不答話，正當(dāng)那士兵要拔刀之時(shí)馬車中忽傳來一聲似是女子溫和的輕笑和男子的咳嗽，隨即伸一只細(xì)白柔嫩若蔥根的手，同暗金色的令牌形成鮮明對比。

　　“大人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海涵?！贝辞辶钆粕系淖謽?，守門軍士跪了一地，嘴里不住的道歉，待車中人發(fā)聲方慌忙起身開城門。

　　“你的病情又加重了，再這樣下去，別說我，爺爺都幫不了你，阿蘅也是，明知道你……”夜色寂寥，馬車于青石板路獨(dú)行，傳出碌碌響聲，自車中不時(shí)傳來幾聲咳嗽。

　　“可總有些事，需要去做，阿蘅是家族的選擇，亦是我的選擇，我曾答應(yīng)助他登上巔峰，自然不能食言。倒是苦了你，一個(gè)大家小姐，跟我跑到這等殺伐血腥之地?！蹦凶拥穆曇裘黠@比女子要虛弱上許多，倒像是將死之人，語氣中微微帶著些歉意。

　　“又說這見外的話了不是，你我還有阿蘅三人自幼一起長大，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再說這種話，我可要惱了?！?p>　　聞言，男子輕笑兩聲：“好了，不說了，約摸就快到城主府了?！?p>　　……

　　滄瀾城城主府，幾人站在一起，皆對北城門處翹首以盼，若是凌燃在此，定能認(rèn)出那神情期待又恭敬的為首之人正是同她幾番較量的北離國三軍統(tǒng)帥楚瀚。

　　“來了?！背珟兹死砝硪滦?，沖著趕車之人微微頷首:“敢問車中人可是幽云城來的易公子？”

　　趕車人依舊不言，只是沖他微微點(diǎn)頭，縱身躍下，擺了腳凳，率先出來的是個(gè)丫鬟模樣的姑娘，背著個(gè)木箱子，下車后沖眾人微微福身算是見禮。方回身掀簾立在車旁，這才見一女子自腳凳走下，一襲青綠衣裙，披的是銀灰鑲白狐毛大氅，清麗溫婉非常，雖只是用一根玉笄將長發(fā)松松挽起，可通身的氣派卻是讓人不容小覷。

　　“白琊壞了嗓子，還請楚將軍恕他方才不答之過?！?p>　　“哪里哪里，永淳郡主言重了。”

　　待那女子下車同楚瀚見禮之時(shí)，這才從車上出來一白衣白裘，眉目如畫的清俊男子，由那名為白琊的侍衛(wèi)扶著。想來便是楚將軍口中的神機(jī)公子了，旁邊陪侍之人如是想。可這位神機(jī)公子怎么看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感覺還沒那姑娘氣力足，又怎么能是救滄瀾城于水火之人呢？

　　幾人各懷心思跟著三人進(jìn)了城主府，對來者仍抱有幾分懷疑。

　　……

　　“易公子，如此便是邊關(guān)的狀況，不知易公子有何見解？”

　　“若是這般，只怕是還要等明日晨起看了戰(zhàn)場再另做打算，天色不早了，楚將軍操勞多日，要注意休息才是。”

　　“是我疏忽了，易先生的客房留在近處，請隨我來?！?p>　　千汐影走在易熠身側(cè)，不時(shí)打量著此人的神色，見人并未因舟車勞頓而傷了元?dú)獠欧畔滦膩?，剛舒口氣便聽楚瀚喚她?p>　　“永淳郡主的別院離得遠(yuǎn)了些，還請?jiān)试S驚蟄為您領(lǐng)路?！?p>　　她微微點(diǎn)頭算是謝過，隨著那名為驚蟄的丫鬟同二人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