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殿測
“陛下，臣以為不妥！”
張華早就注意到太子和楊濟(jì)的小動作，垂首道。
“楊大人身為太子之師，乃是最熟悉太子課業(yè)之人，若由楊大人出題，恐有作弊之嫌！”
“張華！”
皇帝此時連愛卿都不稱了，怒斥一聲，殿內(nèi)瞬間轉(zhuǎn)冷。
“那依你之見，這測試題目當(dāng)由何人來出，難不成讓這滿朝文武一人出上一題嗎，你置朕于何地，置儲君于何地？”
司馬衷暗自打量了張華一番，歷史上哪個朝代都不乏敢直言頂撞皇帝的，這其中有魏征這種能臣，亦有禰衡這類無能之輩。
只不知這張華到底是哪一類，當(dāng)下拱手道。
“父皇息怒，兒臣以為張大人所言不無道理，不如……就由張大人出題?！?p> 嗯？
司馬衷這就連張華本人都沒想到，現(xiàn)在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是我張華欲廢了你，你竟還往槍口撞？
“你可想好了？”
司馬炎也不知道這癡呆兒在想什么，沉默半晌問道。
“兒臣愿意一試！”
因為過目不忘的能力，這幾日司馬衷所閱書籍，皆如刻印在腦海一般，想忘都忘不掉，更何況他還多了兩千年的見識，豈會懼考？
“既如此，就由張愛卿出題吧！”
張華領(lǐng)旨，略微沉吟一番，朝太子拱手開口道。
“臣擬兩題，其一考課業(yè)，論語乃是天下學(xué)子必修之功課，即便是民間鄉(xiāng)學(xué)生員亦是倒背如流，
方才殿下謙遜，言粗通學(xué)而篇，想來必定亦是倒背如流，就請殿下試背學(xué)而篇全文。
其二考時政，為求公允，請陛下選近日各省所遞奏本，殿下可就時政、中書決策，及圣上批示暢所欲言，再由在場百官品評?！?p> 晉朝三省制乃是由曹魏時期沿襲發(fā)展而來，各省奏本送到中樞后，實際是由中書省文臣商議對策，門下省審議，再請皇帝批示。
張華之意便是讓太子評論眾臣和皇帝的決策，再由眾臣評判太子之言。
其實早朝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看出太子即便癡呆業(yè)已大好，考課業(yè)，實際上是看太子是否肯用功讀書，而考時政，則是看太子是否具備一定的執(zhí)政能力。
“倒太子派”之所以聲張廢太子，立齊王，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他們欲輔佐明主的為臣之道。
楊濟(jì)暗叫聲糟。
學(xué)而篇七百言，只是背誦看似簡單，但自己之前給太子準(zhǔn)備的便都要作廢。
這太子，讓張華出題簡直是自己作死啊。
“太子為天下學(xué)子先，民間生員亦能倒背如流的學(xué)而篇，想來對太子來講亦是不難，請?zhí)釉嚤炒宋?。?p> 張華朝司馬衷微微躬身，司馬衷卻是一陣錯愕，心說這張華也真會往槍口撞，當(dāng)下擺出一副癡呆模樣，撓撓腦袋。
“不難不難，確實不難，那本宮便背來試試?！?p> 言罷，司馬衷清清嗓子，磕磕巴巴道。
“者來知而往諸告，矣已詩言與可始，也賜，曰子，與謂之斯其，磨如琢如，磋如切如……”
楊濟(jì)懵了，太子背的這是特么什么玩意兒啊！
他本以為太子至少得會上那么兩三句，可這特么是啥？
什特么“者來知而往……”，簡直是狗屁不通，論語里哪有這種玩意兒啊。
群臣們開始竊竊私語，這里可是太極殿啊，大晉最為莊嚴(yán)神圣之地，你太子忒也大膽，竟敢在這兒戲弄百官，戲弄陛下。
戲弄天子，褻瀆圣人，你自己作死，這回連癡病都救不了你了。
皇帝此時氣的恨不得把這小子腦袋擰下來，看看里邊到底是漿糊還是水。
你讓張華出題考你，剛才朕問你想好了哇，你給朕說愿意一試。
好吧，你說的乃是“試”。
可你特么還真是“試”??！
我司馬氏這一族是咋了，智商都他娘的讓爺爺司馬懿吸了是咋的，一代不如一代?。?p> 眾臣之中，唯有張華面上平靜，內(nèi)心卻是悲痛。
看著眼前的太子還在吭哧吭哧的背著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兒，張華長嘆口氣。
這就是我大晉的太子？
可笑我方才還以為他癡病好了！
今日我寧死也要讓這昏聵癡呆之輩，從太子的寶座上滾下來！
當(dāng)下，張華邁步便拜。
“陛下，臣啟奏，太子衷目無君上，褻瀆圣賢，此乃十惡不赦之罪也！
我泱泱大晉，豈能容此等癡呆窺伺大統(tǒng)。
臣請陛下收其太子之位，另擇賢能授之！”
“臣附議?！?p> “臣等附議！”
古代罷戳百家，獨(dú)尊儒術(shù)中這個尊字可不是說說的，不管你是誰，不尊就是有罪，何況你敢胡亂修改圣賢之書。
“太子衷，你可知罪！”
皇帝怒極，癡呆兒，這都是你自己找的。
“啊，罪？
兒臣不知啊，兒臣何罪之有啊？”
司馬衷還是一副癡呆模樣，撓撓腦袋愣愣道。
“方才不是張大人命兒臣倒背學(xué)而篇的嗎？”
“你，你說啥，倒……倒背？”
皇帝愣了，張華愣了，群臣愣了，連劉公公都愣了。
開什么玩笑，我說倒背如流，就特么那么一說，你還真他娘的倒背？
能站到這朝堂之上的，無一不是大晉精英，又怎會不熟悉這論語，細(xì)品之下，發(fā)現(xiàn)剛才太子真他娘的把學(xué)而篇倒背下來，一個個都看怪物一樣看著太子。
普天之下，能背論語的學(xué)子不計其數(shù)，可如此倒背的，恐怕唯太子一人，他們怎能不驚訝。
他們哪兒知道，司馬衷這穿越怪的腦子和常人不同，看過的書便如刻印在腦海一般。
“哎呀，兒臣知罪了！”
驚掉了眾人下巴的司馬衷還嫌不夠熱鬧，一拍腦門兒痛心疾首，快步走到楊濟(jì)跟前深深一鞠躬。
“學(xué)生司馬衷實在是愚鈍至極，身為太子竟連一篇論語都不能倒背如流，背的磕磕巴巴，實在是有負(fù)老師教導(dǎo)啊。”
“啊……不，不敢當(dāng)，太子說笑了?！?p> 楊濟(jì)哪想到這怪物會來這出，嚇得趕緊退到大哥楊駿身后，心中暗罵：老子心臟不好，你他娘的要裝逼去找張華那廝啊，老子又沒惹你。
司馬衷還真聽話，下一個就是張華。
只見他跪倒御前，妝模作樣道。
“父皇啊，兒臣以為張大人言之有理啊，兒臣實在是愚鈍至極，區(qū)區(qū)學(xué)而篇，倒背竟不能如流，
實在是昏聵無能，有辱圣賢。
請父皇收了兒臣這太子之位，另擇賢能吧！”
此時誰還不知太子是在反擊張華，連皇帝身邊的劉喜公公都暗自沖他伸了個大拇指，心說這張華此番算是完了，得罪了皇帝不說，連儲君也一并記恨上了，
想當(dāng)初，太子對咱家真是太夠意思了，只給咱家倆嘴巴，嘖嘖，夠意思的太子。
瞅著自己這癡呆兒尾巴都快翹天上了，皇帝嘴角抽了抽。
你妹的，你這叫愚鈍，這叫昏聵？
還特么讓老子另擇賢能？
你特么想反擊，也不能別整這么明顯啊。
看來抽工夫得教教你帝王之術(shù)了，
哎，今兒這鍋，該誰背誰背吧。
“張愛卿，此事你怎么看？”
張華臉色凄苦，不過想到今日是自己一直揪著人家太子不放，有此一劫倒也是自作自受了，當(dāng)下俯身拜道。
“臣不查，妄言太子，有負(fù)圣恩，請陛下治臣之罪！”
“哎呀張大人何罪之有呢，對了，你不是還有個什么時政題嗎，拿來本宮試一試？”
又試？
我特么有幾顆腦袋夠你爹砍的??！
張華臉都綠了，連說不敢。
皇帝卻看出來了，自己這兒子根本就是成竹在胸。
“張愛卿就讓太子試試嘛，朕還沒看夠……呃，不是，朕不罰你就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