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孤岑的雀兒,伴著孤岑的少年人。——戴望舒《寒風中聞雀聲》
他的眼神很冷漠,喬家鼎鼎有名的掌家人喬九爺,也是九叔,我不敢靠近他。
徐姜寧在日記中如是寫道。
昏黃的臺燈光暈映照著少女嫩白如雪的臉頰,徐姜寧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摘下圓圓的黑框眼鏡,雙手托著下巴,靠在書桌上,靜靜地出神。
夜已深,看不見后山的海棠紅顏如火。
那種心被撕裂的感覺猶有余悸,喬家人的冷漠與不認可,如鯁在喉。
她想,奶奶葬禮那天,她應該選擇和爸爸生活的,盡管他們一點也不像一對父女,也好過豪門里的彎彎繞繞。
嘆了口氣,她關(guān)掉了臺燈,摸著黑爬上了床,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而此時,日記里的男人正在酒吧里喝酒解悶。
“怎么的,咱九爺今兒個興致這么好,破天荒的找兄弟們出來喝酒?”說話的是京圈里的太子爺,家里三代從軍,家世清白,到了他一代,算是垮了,名霸王花,吃喝玩樂,無一不在行,如果不是家里有老爺子鎮(zhèn)著,怕是也要沾染些個不干凈的東西了。
“我正在溫柔鄉(xiāng)里醉著呢,九爺一通電話,兄弟我那是二話不說,拋下了小美人兒,來陪我九爺?!笔Y歸程痞里痞氣地調(diào)笑著,嘴里啐著些葷話,時不時親一口懷里摟著的姑娘,風流肆意。
喬晏池睨了二人一眼,修長的手指拈起酒杯,紅色的液體順著杯子一飲而盡,喉結(jié)微微鼓動,矜貴不凡,恍若與這酒香色滿的氛圍毫不相干。
“真是無趣,九爺,您老也一大把年紀了,呸,正值壯年,瞧不得我們這美人在懷,莫不是您還沒開葷吧?!标懹霾粦押靡獾匦χ?p> “閉嘴?!眴剃坛乩涑林曇舻秃鸬?,不耐地揉了揉眉心。
“咱這個圈子里呀,恐怕也就咱九爺和沈家那位是清清白白的了,混蛋窩里假正經(jīng),想來也好笑?!标懹瞿钸吨?p> “不還有陳家那個小聾子嗎?”蔣歸程冷不丁地插上一句。
“小聾子,呵,我看是小怪物吧,他要娶老婆的事情在圈里鬧得沸沸揚揚的,你不知道?”陸遇怪異地瞥了眼正對著美人上下其手的蔣歸程,揮了揮手,懷里躺著的姑娘默默退開去。
“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葉林溪吧,好像和九爺家里來的那姑娘有點關(guān)系?!?p> 聞言,喬晏池飲酒的動作頓了一頓,終于舍得瞧那二人一眼,“說說?!?p> “喲,九爺感興趣,那咱就叨叨,這葉林溪,是陳家大少奶奶的娘家人,陳家小少爺因為耳聾也不摻和咱這些酒池肉林的事兒,性情怪異地很,后來你猜怎么著,葉林溪去陳家找她姐姐,被那小少爺看見了,小少爺那是念念不忘,就想娶回來,話說回來,咱蔣大少爺不也是那葉林溪的紅粉知己嗎?”陸遇看好戲地講話頭轉(zhuǎn)到蔣歸程身上,似笑非笑。
“閉嘴吧,您嘞,我還是和小美人逍遙快活去了?!笔Y歸程見話頭不對,立刻摟著美人扭捏著步調(diào)走出了包廂。
喬晏池優(yōu)雅地放下酒杯,翹起二郎腿,指尖夾著一根煙,也不抽,就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猩紅的火光一點點燃盡。
這男人真是時時刻刻的矜貴啊。
陸遇在心里默默感慨。
“您家那小姑娘吧,和葉林溪是好朋友,后來好像是決裂了,具體因為什么我還真的不知道?!标懹鲢紤械夭[起眼睛,斜靠在沙發(fā)上,身旁的姑娘溫柔地為他捏肩。
喬晏池勾勾唇,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大提琴悠揚低沉的聲音從窗戶傳來,徐姜寧困倦地睜開眼,軟軟地蹭蹭杯子,將臉埋進枕頭里,終于從床上坐起,尋著那聲音而去。
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透了進來,未見什么人在拉琴,只聽得琴聲些許滄桑。
她看看手表,五點三十分,還早,生物鐘過于敬業(yè)了。
洗漱完畢之后,她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整個喬家還陷入沉睡中。
心思一動,趁現(xiàn)在沒人,去后山看看那片讓她心神不寧的海棠。
海棠花被鐵柵欄圈了起來,立著“禁地勿入”的牌子,她也只能看到大片的火紅和正在澆水的……喬晏池。
所以她現(xiàn)在走還來得及嗎?
剛想轉(zhuǎn)身,他的聲音就涼涼地響起,“站住,誰允許你到這里來?”
他放下水壺,隨意卷起白襯衫的袖子。
她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手,低垂著腦袋,不作聲。
從喬晏池的角度看去,眼前的女孩喪喪地垂著頭,羞赧不已,他忽然覺得這小姑娘有些可愛,倒有些她的樣子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里不能進來,我以后不會了。”輕微如小鹿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喜歡海棠嗎?”他試探著問她。
“我……其實不喜歡?!闭f不上來什么感覺,對這片海棠花存有執(zhí)念的她,其實不喜歡海棠。
“你走吧,下次別來這里了。”喬晏池轉(zhuǎn)過身,只留有冷漠的背影給她。
有些孤岑的背影,她想。
大提琴聲未絕,尷尬的氛圍縈繞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