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行宮之旅(1)
蕭弈看向陵卿,陵卿抿了抿嘴唇,語氣里沒有半分情緒,幽幽道:“我們找人看過了。她是中了毒,并非是因凌辱而死。這毒只怕是有些日子了,只是恰好在那一天發(fā)作而已?!?p> “多謝?!闭f完,便不再問下去,轉(zhuǎn)身又朝那山坡上走去。蕭弈見他這般,也覺得甚是奇怪。既然知道是因為中毒而死,卻又不刨根究底,她到底想做什么?
長寧在山坳處尋了個開遍黃花的地方,這里終日都被陽光灑遍,又有花兒鳥兒做伴,理應(yīng)是她口中最向往的地方。前幾日剛下過雨,這幾日又有陽光,泥土變得十分松散。長寧便不顧身份,準(zhǔn)備徒手在地面上刨出個坑來。
“你難道不好奇是誰給她下的毒嗎?”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過他,對嗎?”長寧不曾抬頭。
“誰?”
拓跋風(fēng)。還有拓跋皇后?!?p> 蕭弈依靠在樹干上,他倒是想看看,長寧還能說出些什么?“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放過她。這次公主來大胤,是他們下手的最好機會。”
“什么機會?”蕭弈繼續(xù)引她。
“篡位的機會。在東陽使者來之前。鴻月樓就曾經(jīng)送來密報,拓跋皇后秘密在皇宮外暗中布兵,東陽昭宣帝本就是子嗣單薄,除了公主外,也不過就是一個皇子。拓拔皇后想除去皇子之心已久,公主到大胤后不久。密報里就稱,那皇子突發(fā)惡疾而死。如今。東陽上下皇室子弟中就只剩下公主一人。若是公主還在,東陽那幫老臣子,說不定會擁立公主為帝。但如若除去公主,拓跋皇后便可順勢而上。拓跋家在東陽本就是世家,祖先曾是與東陽高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屆時,即便是拓跋家稱帝,只怕也無不可。這毒,在公主來到大胤的第一天,就已經(jīng)帶在身上了吧?那王武,雖說有罪,卻充其量不過是那些人的幌子罷了?!?p> 差不多一刻鐘過去了,坑逐漸形成。長寧將包在錦匣外的那塊方巾解開,小心翼翼的把匣子放進(jìn)坑內(nèi),捧了地面的一抔土,遲遲未撒下去。
“公主,我還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溫暖一點的地方。這里你一定會喜歡的。長寧就在這里送你入土了?!闭f完將手中的黃土灑進(jìn)。從今日起,這世上再也沒有淮陽公主了。雖然花朵凋謝在它最美艷的時候,可眼前這朵花,長寧知道,她從來不屑于高高地居于枝頭。所以哪怕是混入塵埃,她亦覺得是幸福的、是自由的。將土重新覆蓋,長寧又解下發(fā)帶,樂陶將采來的野花遞給她。長寧熟練地將這幾束花捆扎在一起,放在那土包前。一切結(jié)束之后,長寧緩緩起身,走向蕭弈,停步與他對視。
“王爺辦事,長寧從來都是放心的。這件事已經(jīng)了結(jié)了,那另外那件事呢?”時間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幾個月,但長寧從來沒有忘記秦長風(fēng)。那個大家都以為已經(jīng)死在了大火里的秦長風(fēng)。
“他傷的很重,還在城外療養(yǎng),等他傷好些了。我在派人把他送到雍州林家,我辦事,你放心。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闭f完。又從衣袖里摸出一個信封交給長寧。那信紙寫著“長寧見啟”四字。長寧的手微顫,撕開了信封。信紙上總共不過短短幾行字,長寧卻像是看了千百遍。信的內(nèi)容不過是“我近日以來安好,你也要多加保重”之類的話語。可長寧看著看著,眼淚竟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那淚水在信紙上暈開,混著墨水濕成一團。原本清雅娟秀的字體。如今密密麻麻的卷曲在一塊兒,彎彎繞繞。哪里還有昔日的風(fēng)范?可字里行間透露出的語氣,長寧確定,這信出自他手。他傷的竟如此重,這么多月過去了,竟還是連筆都握不好嗎?
“你提的要求,本王可都做到了。信也看了,也知道人已經(jīng)安全了。那么本王的要求,蘇尚宮是不是應(yīng)該幫本王實現(xiàn)呢?”那封信函上的內(nèi)容,蕭弈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短短幾行字,竟看了這許久。難道正如她當(dāng)年所說秦長風(fēng)才是他的心儀之人。那么自己與她十幾年來的情誼,竟這么淡嗎?
“長寧自當(dāng)是信守承諾?!遍L寧將信收好,像蕭弈行禮?!跋玛P(guān)日后自當(dāng)盡心竭力,替王爺效命?!?p> 蕭弈這才展露笑顏,像是舒了口氣的樣子?!叭绱松鹾?。”
“大人,外面傅女史求見?!背缥酿^一小太監(jiān)進(jìn)來稟告。容澈此刻正在臨摹前朝張文清的海燕圖。墨香混合著檀香,在屋里散開。聽著小太監(jiān)的稟告,容澈的手一頓。不過頃刻又恢復(fù)了尋常。
“你去回她,就說我已休息了。讓她改日再來吧!”
小太監(jiān)得令后轉(zhuǎn)身走出了屋外。朝傅黛筠福了福禮?!案蹬贰N壹掖笕艘呀?jīng)休息了。請改日再來吧。”
傅黛筠手中還捧著一卷幾日前從崇文館里討來的《上元游序》。聽說前幾日長寧得來一服海燕圖,容澈立馬就從長寧那兒討了來。按他的性子,若是不鉆研一番。怎么會休息?這哪里是休息了?分明是不想見她才對。傅黛筠在心中嘆了口氣,按著自己的身份,這里又強闖不得。只得將手中那幅畫卷遞給給這小太監(jiān),徐徐道:“如此這般,便有勞公公,將這卷字畫交還給容大人?!鄙砗笠皇膛呱锨埃瑢⑹种械氖澈羞f給傅黛筠。傅黛筠又將那食盒遞給了小太監(jiān),又道“我今日做了些點心,也勞煩公公幫我交給大人了?!?p> “是?!?p> 將東西交付完了,傅黛筠這才緩緩的走出了崇文館。那小太監(jiān)拿了東西又進(jìn)了屋子?!按笕?,傅女士送還了前幾日討來的字畫。這里是傅女史做的一些點心。大人您看……”
還未說完,容澈應(yīng)聲打斷,“書畫收好,放回原處。至于這點心,你拿下去,給崇文館的人加餐吧!”
那小太監(jiān)領(lǐng)命又走了。屋子里空蕩蕩,終于又剩下了他一個人?;秀遍g,飽蘸濃墨的筆尖滴落一滴墨水,好好的一幅畫卻在即將完成的時候壞了氣韻。容澈轉(zhuǎn)身走進(jìn)里頭的屋子,在重重架子里找到了那幅《上元游序》,小心翼翼地拆開外面的帶子,將那幅畫半展開。這畫描繪的是畫家譚卻在上元佳節(jié)重逢而自己曾經(jīng)的戀人,但是時過境遷,二人卻無重續(xù)的可能。只能在橋上兩相對望,最終卻只能裝作陌生人般擦肩而過。整幅畫軸從二人分別于兩端上橋,在于橋心相遇,最后分別。全序雖字?jǐn)?shù)不多,可悲涼的心情,卻在字里行間纏繞,游布于線條筆畫之間。將畫軸看完,容澈又重新收起放回架子。
傅黛筠從崇文館出來后,一路朝鴻月樓走去。
鴻月樓里。
長寧和樂陶剛剛整理完朝中送來的文書,才得了片刻歇息的時間,揉著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樂陶在給長寧沏茶,“主子,您聽說了嗎?壽安公主歿了?!?p> 這么大的事情,長寧又怎么會不知道。早上剛醒來,就聽外面的人說,壽安公主是暴斃而亡。可長寧也清楚,這所謂的暴斃而亡,其實也不過是用來哄騙天下人的罷了。一個有失體統(tǒng)、失了皇家顏面的公主,便是當(dāng)今圣上的污點。圣上辛苦這大半輩子,為權(quán),也為名。又怎會容忍自己的兒女來玷污了自己的名聲。此前關(guān)禁閉,也不過是想引開大家的目光而已。自己的親生女兒死了,卻也不見惠妃陳王露出半分悲痛的神色,他們并非不愿表露,只怕是不敢表露而已。
突然,云和從屋外跑進(jìn)來,“你慢些。小心摔倒了。”樂陶見云和這小小的個子,跑的速度卻是極快。整日里歡歡喜喜,像只枝頭上的麻雀一般。生怕他不瞬間跌倒了,連忙說道。
云和小小的手指著外面,嘴里喘著氣說不上話來。
長寧樂陶一起朝外看去,來人是傅黛筠。長寧失笑,輕輕點了點云和的小腦袋,“原來是傅女史。瞧把你急的。”說完,將桌案上的一盤點心遞給云和,又對她說:“喏,就盤點心給你,拿著它去外面吃吧?!?p> 傅黛筠笑著走進(jìn)來,看著云和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也覺得他十分可愛,“在文淵閣里待的甚是無趣。便想著來鴻月樓里找你,解解悶,也好讓我尋個樂子。”
“我也是正愁無事可做。正和樂陶聊天呢。這以后,若是想來隨時來便是了?!?p> 二人一起坐下,聊著近日來宮里發(fā)生的趣事,又談到壽安公主暴斃而亡之事。
“這已經(jīng)是春天了。昨日聽家父說起,圣上近日以來身子骨一直不好,想去郊外的溫泉行宮。療養(yǎng)一段時間,只怕不日就要啟程了?!?p> “行宮?那我們也是要一同隨行嗎?”樂陶問。
傅黛筠點點頭?!耙彩橇?,現(xiàn)在雖然是春天,可到底還是冷了些。圣上又身體不好,去溫泉行宮到也能暖和不少。不過,這些年,皇上在溫泉行宮呆的時間是一年比一年長。不知道這一次去,又要幾月才能回來。”長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