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夏如蘭
安置好了發(fā)燒昏迷的母女和睡著的弟弟，夏若蘭已經(jīng)可以克制住自己即將噴發(fā)的情緒了。
她在眾人的目光中緩步走進(jìn)庭院，目光在周圍巡視了一圈。
院中基本上都是女人夏老太太、兩位嬸娘、大房的夏若梅與二房的夏柳。
等庭院里徹底安靜下來，夏老頭才從屋中走了出來。一臉迷茫的樣子，好像這發(fā)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每次家里出現(xiàn)矛盾都是這樣，好像只要裝作不知道就能掩飾他的虛偽與薄涼。
看見劉文，他的目光閃了閃，然后笑著問道：“小文帶著若蘭丫頭回來了？”
劉文笑了笑，微微躬身對著夏老頭拱手：“我跟內(nèi)子回門，孫女婿見過祖父?！?p> 看見劉文的恭敬守禮，夏老頭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客套的寒暄起來，“回來就好，我們家若蘭沒給你添麻煩吧？”
劉文又笑了說道：“悠悠天真活潑，勤勞肯干，家父和家母甚是喜歡?！?p> 看著劍拔弩張的氣氛逐漸緩和下來，夏若蘭心中既憤怒又無奈，就生活在這么個時代，她又能怎么辦呢？她即不能挑戰(zhàn)宗族禮法、又沒法改變錢氏和夏如蘭逆來順受的思想。
如果這些人稍微要點(diǎn)臉，稍微把她們這些女人當(dāng)成人看，又怎么會讓姐姐在門外跪了那么久？
她潦草地站起來沖夏老頭行了一個禮，就轉(zhuǎn)身去廚房準(zhǔn)備熬些小米粥給姐姐補(bǔ)身體。
看著夏若蘭敷衍了事的態(tài)度，夏老頭十分不悅的皺了皺眉，卻并沒有說些什么。
劉文看到夏老頭這樣的表情笑著說：“悠悠率性而為，實(shí)在天真可愛。”
天真可愛，率性而為？夏老頭心中有些無語的看著劉文，有些佩服這位孫女婿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了。
而劉文此時心中則很是滿意。對嘛，這才是吵架懟人的正確打開方式。即使是吵，也要吵的彬彬有禮；懟，也要懟的溫和謙讓！還是和夏老頭這樣的人聊天適合他。
夏若蘭一直呆在屋內(nèi)陪著夏如蘭，直到她醒來。期間夏家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進(jìn)來意思意思的看望了一下，但夏若蘭知道這件事還沒解決，具體怎么辦，還得等她那個“出門打工”的爹回來再說。
要她說，她那個爹真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好不容易回家待著休息幾天，又隔壁村小地主家干臨時工去了，今天才能回來一趟。
夏如蘭醒來后看見夏若蘭，眼淚就嘩啦啦地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姐，姐，你是不是在莊家受委屈了？”夏若蘭看著夏如蘭心疼地說，“你要是受委屈了一定要和我說，我去給你討個公道回來。”
夏如蘭不停搖頭卻不說話。夏若蘭伸手拍著姐姐的背，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過了許久，夏如蘭漸漸地平靜下來，她剛準(zhǔn)備開口說話身邊已經(jīng)哭暈過去好幾次的錢氏的幽幽轉(zhuǎn)醒?！拔铱嗝膬喊 ！眲傂眩匆娤娜缣m就又開始了無限重復(fù)地號叫。
夏如蘭也抱著錢氏不停地嗚咽。直到夏若蘭快聽不耐煩了，哭成一團(tuán)的兩人才彼此分開抽噎。
“到底出了什么事呀，姐，你不是跟我說你雖然在莊家作妾，但莊老爺對你不錯，他夫人也是個柔順性格嗎？這，這是發(fā)生什么了？”夏若蘭有些著急地詢問。
“我，我其實(shí)，”夏如蘭吞吞吐吐。
“咋了！”
“悠悠，我說了你別生氣，你不是曾經(jīng)問過我，我在莊家是作妾還是通房嘛。我當(dāng)時說是妾，其實(shí)，其實(shí)老爺他沒有給我名分，我只想著都差不多，都是侍候主子的丫鬟，當(dāng)時又見你很在意妾的身份，就，就……”夏如蘭說。
夏若蘭聽了，腦袋嗡嗡作響，她深吸一口氣，拼命告訴自己不要?dú)猓灰l(fā)火。天啊！她在意的是身份問題嗎？她在意的是法律保障問題好吧。
妾侍都是經(jīng)過官府明錄的，享有很多合法權(quán)益，最起碼人身安全有一些保障，不會因?yàn)橹髂感那椴缓?，隨意的像弄死一只狗一樣弄死你。而丫鬟和通房完全沒有這個保障好嗎？
“然后呢？”夏若蘭一臉平靜地問。
“老爺他一直沒有兒子，一年前我生了一對雙胞胎，都是男孩。老爺他高興壞了，立刻將孩子抱去給夫人看，還賞了我好些銀錢。”夏如蘭眼神朦朧了起來，似乎是想起當(dāng)時的喜悅。
夏若蘭聽到這里，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妙的預(yù)感。
果然。
“后來夫人娘家那邊傳來了喜訊，老爺很是高興要舉家搬遷，可是，可是他卻把通房都給遣散了，他，他帶著明哥兒和禮哥兒離開卻讓我回娘家，說明哥和禮哥以后會是他的嫡子，他們不能有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生母?！闭f到這里，夏如蘭泣不成聲。
“我知道我身份卑微，我，我可以不要他們叫我母親，我只想遠(yuǎn)遠(yuǎn)的看看他們?！毕娜缣m捂臉哭泣，“我只是在他們旁邊，哪怕當(dāng)個奴婢也好啊?！?p> 夏若蘭聽著夏如蘭哭，緊咬著后牙。手指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后來呢？為什么跪家門口?！彼p聲問。問到這里，夏如蘭終于放聲大哭。
“爺奶叔伯他們說，說我已經(jīng)被人糟蹋了，還生過孩子沒有哪家肯要了，養(yǎng)著我也是吃白飯，讓我自己謀生路去?！?p> 夏若蘭眉頭一皺“你在莊家攢下的錢呢？”
“被，被奶要過去了，她說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我，我怎么也得給點(diǎn)孝敬銀子?！?p> “靠！”夏若蘭再也忍不下去了，爆了粗口。
“這，這我怎么這么命苦呀！”夏如蘭哭。
你還有心思感嘆命苦，你自己都快沒活路了！
夏若蘭心中有無數(shù)的話在咆哮，面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她耐下心來，對著夏如蘭溫和地說：“姐，這生活可是真是一團(tuán)亂麻。你先別想別的，你先想想你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p> 夏如蘭聽了這話，本來紅的好像夏若蘭養(yǎng)的長毛長耳兔的眼睛又一次水潤潤起來。夏若蘭趕緊比劃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讓她別哭了。
“你看啊，首先，你得把交給奶的銀子給要回來，你得活下去啊，有錢才能活下去，你可千萬不能指望著夏家這狼心狗肺的豺狼虎豹一家人；
其次，你得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夏家這個情況肯定不會讓你繼續(xù)住下去了，咱們也沒錢再起一棟房子。你先在夏家住兩天，實(shí)在不行再去舅舅家蹭兩天，我我先去縣城打聽打聽有沒有房子租，或是看看能不能給你在尼姑庵里找個；再然后，找一個穩(wěn)定的收入，你才能去想其他的?！?p> 夏如蘭聽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又紅了眼，“可是，進(jìn)了奶那里的錢，還能要回來嗎？”
夏若蘭目光森寒，“她就是把錢吞進(jìn)肚子里，這次也得給我吐出來！”
“你想想，這筆錢對于你來說意味著什么？這是你活下去的保障，這是你去找你的兒子的本錢，這是你的命啊！”
夏如蘭聽到這，喃喃道，“對，這是去找明哥禮哥唯一的希望，這是我的命?！?p> 夏若蘭聽到這而，陰沉的臉色總算好了些。
可是一邊的錢氏卻不干了，“那么多錢呢，三十兩啊，夠一大家子吃用幾年的了，咋能握在一個被休回家的姑娘家手里，這，沒這道理啊，這錢不用來給娘家，還要用來自己享樂啊?！?p> “娘，你說什么？！”夏若蘭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看著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