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鬧
李家村是位于白馬縣漁陽鎮(zhèn)東面的一個小村落，而夏家正是李家村一戶普通的人家。
夏家在李家村的生活水平屬于中上等。除了村長和里正外，夏家和楊家就屬于李家村最富有的人家了。
夏老頭是在30多年前的一場兵亂中，逃難到了李家村。
當時整個中原地帶，天災人禍，兵荒馬亂，民不聊生。雖說戰(zhàn)火并未波及到當時的李家村，但由于當年干旱，還是餓死了許多的人。
夏老頭是個聰明的人，他逃難至此，身上有幾兩貼己的銀錢。他買了一些米糧，分給了村里的人。幫著當時眼看生計無望的李家村人渡過了難關(guān)。
李家村人感念他的恩德，幫他在李家村落了戶，又分得了大塊的田地。從此夏老頭就在李家村正式落了戶。
夏老頭家一共有四個兒子，老大夏恭娶的是老家的一個姑娘，姓曹，是夏老太太的娘家侄女，生有三兒兩女；老二夏喜，娶的是鄰村的一個姑娘，姓柳生有一兒一女；老三夏發(fā)，也正是女主的父親，娶的是劉家村的錢氏，生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老四夏才是全家人的驕傲，他是位讀書人，去年考中的秀才，縣令很是贊賞他的才華，說他來日必能中舉。
……
夏若蘭一度覺得，像夏老太太這樣的小天才，應該去學法律，那他的無罪推論一定是相當?shù)木省?p> 如果你就這么武斷的認為夏老太太重男輕女，那你就大錯特錯啦，她并不是重男輕女，她只是偏心偏的沒邊兒了而已。
對于大伯家的兩個堂姐來說，今年小叔考中了秀才，哎喲，那一定是我兩個寶貝孫女兒誠心祈福，天尊姥爺知道了她們的誠心，保佑我兒高中秀才。
今天母雞多下了兩個蛋，那也一定是我兩個寶貝孫女兒好福氣，母雞才多下了兩個蛋！
對于夏老太太，夏若蘭已經(jīng)放棄治療了。
就好像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對于一個偏心到心臟都長到咯吱窩下的人，你也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然而，這種想法是三年前的夏若蘭所擁有的。如今，你要是再問若蘭，她一定會給你不同的答案。
因為經(jīng)過這三年的觀察，她發(fā)現(xiàn)夏老太太不僅擁有著自己天才般無懈可擊的邏輯，她還自帶洗腦功能。
就像他的母親錢氏，在夏老太太堅持不懈地念叨之下，她也堅定的認為，自己生女兒就是對不起丈夫，對不起夏家，甚至對不起為了給她養(yǎng)胎而下蛋的母雞。
想起自己的母親，夏若蘭皺了皺眉。
看向母親在灶間忙碌的身影她放下手中正在繡的喜帕過去幫忙。
夏若蘭走進灶間，看母親忙忙亂亂的收拾著碗筷兒。她便走向一邊的灶臺燒火，幫忙做飯。其實夏若蘭很不樂意做飯。前世，她有一手好廚藝，在母親的飯館兒里幫忙沒人不稱贊，而她自己也樂在其中。
可是農(nóng)村完全沒有前世的條件，沒油沒鍋沒調(diào)料，你收拾的稍微細致一些，人家還嫌你浪費，什么東西都是放在鍋里，一通亂燉，實在是……
等飯做好了，其他房間里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起床了。
夏喜進了灶間，看見了夏若蘭笑道，“悠悠在幫你娘做飯啊?！?p> 夏若蘭看見是二伯也笑了?！笆前?，我可是做了二伯你最喜歡吃的炒咸菜。”夏喜是夏若蘭在夏家里為數(shù)不多有好感的人之一。
夏喜聽到這話，臉上笑出了褶子，伸手幫夏若蘭端竹簍。“來，我?guī)湍隳玫秸?。你去拿筷子吧?！?p> 早飯過后，夏老頭開始分配任務，夏老太太在夏老頭說完話后接道，“老三家的，若蘭丫頭和劉家三郎的婚事兒定下來了，庚帖也交換過了。媒婆說下月初三是個黃道吉日，你開始給他備備嫁妝。劉家那樣的家境也看不上咱家的啥，隨便思意思就得了。反正他們家三郎那情況，嫁過去還不是咱們?nèi)籼m丫頭當家，嫁妝這些虛的就不用備太多了?！?p> 此話一出，室內(nèi)立刻鴉雀無聲。
大伯一家人低著頭，好像什么都沒有聽到，安心地數(shù)著碗里的米粒；
二伯皺著眉頭想說些什么，卻又最后沒有開口，二嫂臉上則是有點兒幸災樂禍；
最小的四叔仰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人生道理。
夏若蘭看著這樣的情況，心中不由暗暗冷笑，她對這個家是沒有什么太多太深的感情。
可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則是從小在這個家長大的，心中那些酸澀，沉悶，委屈大概也是這具身體殘存的意識在作祟。
夏老太太看著一家人都沒有說話，以為自己的話他們聽進去了，洋洋得意的正準備再開口。夏老頭說話了，“老三還沒回來，已經(jīng)給他傳信兒過去了吧。若蘭嫁妝的事兒還是老三回來再說吧。”
夏若蘭看著他們?nèi)詢烧Z就決定了自己的未來。心中不由一陣氣悶，張口想說話，門外突然傳來哄鬧聲。
一道尤為刺耳的尖叫聲傳了進來。，正是本村最八卦的婦女劉大嬸兒的聲音。
“哎喲，夏家的人在嗎？你們家三兒子被人在村口打了?！?p> 一聽這話，夏老頭蹭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竄了起來。
這可了得！夏老太太也炸了，她尖叫著說，“誰呀，敢打我的兒子！”
劉大嬸兒站在院子的柵欄外，眼睛掃過錢氏。嘿嘿一笑道：“這不被他的大舅哥們給打了嗎？”錢氏一聽這話，身子一僵，不敢抬頭去看夏老太太陰沉沉的目光。
此時眾人也不再耽擱，在夏老頭和夏老太太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往村口走去。
李家村村口。被眾人包圍的四個人正是前來找夏家說理的錢氏三兄弟，以及從夏若蘭被定親開始一直沒有露面的她的親生父親。
看見夏家的人來了，包圍圈的眾人自動讓開了一條通路。夏若蘭跟在錢氏的身后走進了包圍圈。她一眼便看見蹲在地上，嘴角青紫一片的記憶中的父親。上一次見到他的面，還是大姐出嫁前，是……兩年前了吧。
他的父親這些年一直在外打零工，賺的錢都寄回了爺奶手里供應全家的開銷。而他們一家聚少離多，尤其是這三年，幾乎就沒見過面。
錢氏看著人群中的丈夫，淚珠嘩啦啦的落了下來，哽咽地跑上前去叫了一聲相公，就又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盯著夏發(fā)看，順便心疼的拿手摸了摸他的嘴角。完全無視了一旁為她出頭的兩個哥哥。
夏若蘭看見舅舅們被母親無視，面上流露出尷尬的神色。連忙開口，脆生生叫了聲：“大舅二舅小舅，你們來了啊！”
錢大舅摸了摸夏若蘭的腦袋，臉上的尷尬之色消失，露出些欣慰的表情。錢大舅指著夏發(fā)說道：“夏三郎，當年求娶我妹妹的時候，你這負心漢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弄得我們一家以為嫁給你是小妹修來幾輩子的福分，如今看來是我們眼拙了，你賣了大女兒求榮還不夠，如今連小女兒都賣了。你家缺錢缺成這樣了？需不需要我接濟你幾文錢啊！”錢家大舅這話說的可真是毫不留情。夏發(fā)臉色青白交加，很不好看。
周圍的村民也是指指點點的看熱鬧。
夏老頭此時干咳一聲，一臉嚴肅的對著錢大郎說：“三兒他舅哥啊，這話是怎么說都有些過分了。若蘭嫁去劉家也是對她好，劉家家境殷實，家里人又厚道，雖說劉三心智有所缺陷，但若蘭的年紀和名聲擺在那兒，也算是般配啊?！?p> 夏發(fā)聽了父親這話，面上的尷尬神色終于淡去，也是一臉誠懇地看著錢家的舅舅們。他喃喃的開口對著錢大郎說：“大舅哥，這不……也是為了若蘭好嗎？劉家雖說不是門好親，但……離家近，也可以時?！^去看看?！彼痪湓捳f得猶猶豫豫，斷斷續(xù)續(xù)，期間時不時撇一下夏老頭和錢大郎的臉色。
錢大郎在一旁冷笑，“好親事？好親事怎么不讓你們大郎家的若梅嫁？偏偏讓若蘭嫁！不就是欺負我們錢家沒人嗎？好啊，我們錢家沒本事，比不上你們家出了一個秀才老爺！小叔死命的壓榨侄女們?yōu)樗麥愃麑砜脊俚穆焚M。我倒是要看看將來哪個先生敢收這么一個冷心冷血，狼心狗肺的讀書人！連自己親侄女的賣身錢都敢用！將來也不怕他欺師滅祖！”
夏老頭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粗車募掖宓哪切┌素云抛觽円荒樀呐d奮樣就知道如果放任錢大郎的話流傳下去，村子里不知道會傳出四郎些什么難聽話。
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反駁錢大郎的話，夏老太太那面兒已經(jīng)開始嚷嚷起來了，“好呀，我的好心你們都當成驢肝肺！我從那么多后生里給若蘭挑了劉家的三郎，你們還不樂意！就她那長得狐媚子似的模樣，哪家正經(jīng)人家看得上！我千挑萬選，找了個殷實的人家，你們居然說我家四郎賣侄女求榮，你們真是狗咬呂洞賓！”
錢三郎譏諷一笑他淡淡的說道：“給若蘭找的殷實人家？你們是為了她嫁去殷實人家日子好過，還是為了殷實人家出的聘禮呀？普通人家的聘禮也就一串錢的事兒，這劉家可是給了三兩銀子呢。原來你們養(yǎng)大閨女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啊，這可真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呀，你們家四郎以后的仕途可真是高枕無憂??！”
夏家四郎聽這錢家三人張口閉口的指責他賣侄女求榮，又暗示他的科考路是拿銀兩撲出來的，身為讀書人，他深感自己受到了侮辱。再加上周圍村民逐漸異樣起來的眼光，他終于受不了了，不在裝鵪鶉，傲氣地沖著錢家三人吼道：“銅臭之物怎能和圣賢之書相提并論！無知村夫！”
錢大郎聽著笑道：“當年你要考秀才就賣了我大外甥女。如今你要進府學讀書，就要賣我的二外甥女。你這圣賢之書怎么就和銅臭之物不相干了？果然是負心薄幸讀書人！這還沒考中舉人呢，就已經(jīng)忘了我大外甥女為你付出的血和淚了嗎？”
人們一想，可不是嗎？當年如蘭被賣后不久夏才就去考秀才了，考上后夏家那個刻薄老婆子還在村里編排夏家如蘭丫頭擋了她兒子的官運。
夏老頭臉色也氣得通紅：“錢家的。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錢大郎冷哼一聲。錢三郎緊接著說：“怎么會是血口噴人？三兩銀子呢！不少啦！夠他吃穿一年了。就是不知道這書本費又是賣誰得來的錢呢？”
夏家四郎臉色更難看了，他氣急敗壞地說，“我才不會用那三兩銀子！”夏老太太也起道：“就是！我的兒子有志氣！才不會要那腌臜錢！”
錢三郎一挑眉說：“不就是倒個手的事兒嗎？那三兩銀子用來孝敬爸媽，然后爸媽省下的三兩銀子的口糧，再給他用來考試！”
錢大郎緊接著說：“不用解釋了，我們都了解你們，難不成那三兩銀子還會去給若蘭做嫁妝？行了，也別說那么多了，你們什么德行，我們家人還不知道嗎？若蘭既然已經(jīng)跟劉家定了親，而且是祖父母親口應下，我們家也不好從中再做阻撓，但是我們家云兒要跟你們家夏發(fā)合離！我們家真是受夠你們夏家人的氣了！”
錢大郎這合離一出口周圍的村民都虎軀一震。哦豁，老夏家這次可真把親家惹急了呀，這么嚴重的話都說出口了。同時各個兩眼放光的看著夏老頭，等著他的反應。
夏老頭聽到這里要是再不明白錢家這三人來的目的，那他也是白活了這一大把年紀了。
他目光陰沉地盯了錢氏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話。話都說到這份兒上，把那三兩銀子帶給夏若蘭做嫁妝這事兒已經(jīng)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