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薛子卿入職頭一天,他剛好要去都察院熟悉一下環(huán)境。剛到宮門口就被人截下了,說是皇上在承明殿等著呢。
見到江奕,薛子卿得知了紫玉虎符的事。紫玉虎符下落不明,最大的嫌疑落在了東萊國身上。不過,事實究竟是怎樣,還有待考察。
“子卿,我們與東萊國是不是要開戰(zhàn)了?”江奕問道。
“短時間內東萊不會對黎國有什么威脅,不過我們要推進東部邊防工作,還有軍隊建設,東部的軍隊太少了,如果東萊開戰(zhàn),我們根本頂不住?!?p> “可,北部少數民族時常挑起戰(zhàn)亂,每年的軍餉幾乎都給了北疆,沒有那么多錢?。 苯仁肿銦o措。
薛子卿在西幽國時就聽說過,黎國鎮(zhèn)北將軍靖國公所統領的軍隊幾乎耗盡了黎國所有軍餉,由于從前黎國只有北地有戰(zhàn)亂,這件事也是情理之中。
但薛子卿覺得軍餉一定有剩余,這么多年,拿出來組建軍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不過這其中很多細節(jié)他都不了解,還需要兵部和戶部的參與。
“陛下不要著急,可否通知戶部侍郎進宮與我們共同商議?”薛子卿問道。
“準。小曹子,傳戶部侍郎張明全覲見?!?p> “陛下,不知張德遠叔叔是否還在任?”薛子卿話中之人是他的表舅,與他爹生前很要好。
“唉,也是朕的愛卿,他五年前就稱病返鄉(xiāng)了?!苯缺┰甑男那橐驗榇丝痰耐锵Ф届o許多。
薛子卿覺得不太正常,自己出使他國前,張叔叔常來家中坐,他與父親年齡相差不大,印象中他的身子骨一直很硬朗,怎么就病到不能繼續(xù)任職了呢?
況且他和父親一樣,都是忠于職守,愛崗敬業(yè)之人,若非病到下不來床,是不會輕易辭退的。無論如何,自己是要前去看望一番的。
“那這個張明全是……”
“啊,是張德遠的侄子,張德遠辭官前便上任了。政績平平無奇,比他叔叔差太多了?!苯缺г沟?,“還是子卿才華出眾,很有你爹當年的風采?!?p> 江奕這樣說了,薛子卿便心生疑慮,父親生前是吏部尚書兼太師,若子從父業(yè),自己也該進了六部,如今卻去了監(jiān)察機構,他不明白江奕有何用心。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p> “講?!?p> “陛下賜我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一職,可有用意?”
江奕遲疑了片刻,讓閑雜人等都退下了。
“子卿,不瞞你說,薛家走后,朝廷之內變化了太多太多,很多老臣辭官。沒有清瀟把關,新選的官吏各方面都不如從前。我不是一個明達的君主,很多黑白混淆的事我辨不清。其實對薛家,我一直心有愧疚,薛家當年沒落對朝廷對黎國都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沒有薛家的朝廷變得越來越黑,黑到我已經寸步難行了?!苯确鲋堃危藭r此刻痛苦席卷而來,讓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陛下不必過于自責,您能知道小人在陷害薛家,讓薛家不必蒙受奇冤,父親在九泉之下便已經安息了。薛家不奢含冤得雪,只求能繼續(xù)為皇家效勞效力?!?p> 薛子卿雖不能感同身受,但他明白皇帝是天底下最難當的。臣子于君,永遠不能有仇恨一說,倘若哪天君臣不和,國家也就完蛋了。
江奕轉身看著他,悔恨,感激,愧疚盡在不言中。
薛子卿望著他,讀懂了一切。
“我懂得您的意思了,政治清明不會太遠?!彼丝屉p眼明亮,與平常大為不同。
張明全到了,進殿時,他瞥了薛子卿一眼。
薛子卿透過那轉瞬即逝的眼神,覺得此人不太和善。
“參見陛下?!?p> “免禮?!?p> “謝陛下?!?p> “子卿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侍郎只需如實回答即可。”
“侍郎可有近幾年的軍餉分配記錄?”薛子卿直切主題。
“每年的軍餉我早已爛熟于心,不知薛公子想要哪一年的?”他一副胸有成竹,了然于心的樣子。
“如果方便,我想知道近五年的軍餉總額和黎國各地的分配情況,以及落實到人的份額?!彼皇枪室庖y倒對方,這些正是他所需要知道的。
對方也覺得信息量太大,要求薛子卿移步到門下省戶部。
三人到后,他拿出五年的稅餉記錄薄,薛子卿想要的信息都在每一本的年終總結一頁有詳細記錄。
他仔細翻閱,五年間每一年的總額是在逐年遞增的,十分之九的去向是靖國公帶領的鎮(zhèn)北軍。且充軍人數也越來越多,每人分得的錢數倒是增長不大。
薛子卿這就心生疑慮了,北地戰(zhàn)火不斷,靖國公每年都能打勝仗,這充軍人數怎會越來越多呢?而且漲速很快,差不多是每年一成。就人數這一現象確實與實際不太相符。
忽然,他察覺到一個被自己遺漏的地方。
“陛下,這幾年北地戰(zhàn)況如何?當真是年年打勝仗?”
“這個錯不了,北地野人(他們管北地部落少數民族稱為‘野人’)頑固至極,年年敗北還年年不休,就盯著中原這塊寶地?!?p> “那打了勝仗可有獎勵?”薛子卿追問道。
“當然,每人白銀四到六兩不等?!?p> 薛子卿知道這不是一個大的數目。
“每年充軍人數可有規(guī)定,是否逐年需要擴招?”
“北地雖戰(zhàn)事頻繁,但戰(zhàn)況是相對穩(wěn)定的,所以充軍人數是基本固定的,除此之外,也有人自愿參軍,這些人也會一并納入。”
在黎國非京畿地區(qū)的黎民百姓若按地方規(guī)劃務農,每月可以得到四兩左右白銀,而軍餉每月超不過三兩,即便一年有一次的獎賞,也不如百姓拿到的錢多。
薛子卿看,就百姓個人利益而言,是沒有理由棄農從軍的,所以他覺得這其中有貓膩兒,但是他又無法言明哪里不對。
正在他迷茫的時候,他才猛然發(fā)現自己誤了正事。
“陛下,現在能否所見北方軍隊,再拿出一部分資金來組建一支軍隊?”
江奕有些為難,二人都心知肚明,要組建一支能抗擊東萊的軍隊,其規(guī)模是不能小于鎮(zhèn)北軍的。黎國不缺人丁,目前國庫卻不算富裕了,要是兩國開戰(zhàn),以現在的經濟實力,遲早會吃不消。
見江奕猶豫不決,薛子卿道:“東萊于北地野人來說,更有組織,更難對付,但他們生命里不強,因此對付他們必須一擊斃命。所以要想拿下東萊,必須豁出去?!?p> “其實要想填充國庫,可以曾加賦稅,黎國百姓的生活還算富?!?p> “不可!”薛子卿第一次打斷別人說話,他清楚,現在刨除京畿地區(qū)的百姓,繳納賦稅之后剛剛能保證溫飽。若此時剝削他們,他們就要忍饑挨餓。
張明全給薛子卿甩了個臉子,心中很是不滿??墒窃谘ψ忧涞脑瓌t中,百姓就是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