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想你姨娘為你廢了多少心思……”看著含瑾這食古不化的樣子，王氏也生氣起來，她這不只是看不起涼州，也是看不起王家……“總之這事我是答應了，過幾日就把你的庚帖托人送過去，你把自己那點小心思收一收，別臨出嫁了鬧什么風波出來，孟家這么多姑娘，不差你一個……”
老太太這是動了真氣！含玥寫字的手猶然頓住，原來柳姨娘已經(jīng)背著楊氏給含瑾定親了？倒是小瞧了大伯父這位寵妾，意外的是楊氏居然一點動靜沒有，她可不信楊氏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含璃又怎會不知道？含玥托著臉頰，忽然好奇起來……
含瑾不知說了什么，只聽王氏一把把手邊的茶碗摔在地上，震得含瑾的肩膀一抖，“糊涂！”
含玥忍不住抬眼去望，卻恰好看到坐在對面的明姐兒勾起嘴角的側(cè)臉，得意的，嘲諷的，惡毒的情緒交織在那張稚嫩的臉上，讓含玥沒來由的一陣惡心，明姐兒才多大？就算含瑾平時不討喜，處處招惹是非，但含玥覺得此刻的明姐兒更令人厭惡，像極了靈雨奚落她的樣子……
正想著就見孟嵐甩著帕子扭著腰肢走進來，“喲，你們小姐妹做什么呢？”
明姐兒嬌嬌的喚了一聲“母親”，含玥淡淡的叫了一聲“姑姑”。
孟嵐順勢坐在明姐兒身后，歪著頭去看女兒剛剛寫的幾個字，贊道，“我們明姐兒寫的真好！”
明姐兒笑了笑，又去看含玥，羞澀道，“九姐姐寫的更好呢！”
孟嵐就順著女兒的話去看含玥，欲言又止，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道，“小九，聽說宣國公夫人給你下帖子了？”
含玥手里仍舊筆走龍蛇，輕輕點頭，“是有這么回事！不過薛夫人是給大伯母下帖子請她去國公府的飛花宴坐坐，順便提了一嘴讓帶著我……”若是想走我的路子還是免了吧！
果然孟嵐的臉色就不大好了，她本來借著光讓自己女兒也沾沾貴人的彩，就是怕在大嫂楊氏面前碰釘子，才來求含玥。
“九姐姐，我也想去，你帶著我吧！”明姐兒的手越過桌子，握住含玥寫字的手腕，含玥手下筆一歪，一篇寫了大半的《千字文》就這么毀了。
含玥皺了皺眉，不得不停下筆，“哪有未出閣的姑娘帶人出門的！”話說的淡淡的帶了點嗔怪，“表妹還是求求大伯母吧，連我也是要跟著大伯母去的！”若非剛剛那一眼，她就被明姐兒的小女兒情態(tài)糊弄過去了！
明姐兒一下子委屈起來，要哭不哭的樣子回過頭去看母親，孟嵐心里不痛快，嘟噥道，“你就張張嘴與你大伯母說說怎么了？明姐兒貪玩，你做表姐的看著她些就是了……”
含玥垂下眉眼，“大伯母同意了，含玥自會看顧表妹！”她可不想摻和到這對姑嫂的暗斗里。
孟嵐碰了軟釘子，臉色不大好看，絮叨起自己寄人籬下的苦楚來，“……我是個出不了門的，想著讓你們姐妹多幫幫明姐兒，讓她出門松散松散，怎么就這么難……”
含玥看了一眼那邊王氏還在訓斥含瑾，心下嘆了口氣，卻沒接話，只安安靜靜的聽著。孟嵐哀怨了半天，看含玥無動于衷，自覺沒趣兒，漸漸的也就停下來，心里不禁咬牙暗恨，心道這九丫頭也是個拜高踩低，不通人情的。
直到孟嵐徹底安靜下來，含玥才輕聲開了口，“姑姑這話當著我的面說也就罷了，若是大伯母知道了，恐怕是要癡心的！”再如何楊氏沒有虧了她們母子吃穿，月例銀子也是比照府里給的，若姑姑是個本分的就該知足了?？稍捯怀隹冢h看著母女二人的表情，就有些后悔了。
“瞧二姐這樣子，一時半刻也是打不成葉子牌的，我去與祖母說一聲，先回去了！”含玥并不想繼續(xù)留在這里看這位姑太太的臉色，她一不當家二不掌權(quán)掌權(quán)，哪里來的本事去替她抱不平，人的心也不是時時都是善的。
含玥請辭，王氏見話說的差不多了，就一樣打發(fā)含瑾回去，品燭送了兩姐妹出門，孟嵐見王氏身邊沒人了就帶著女兒纏上來。
“母親，你是不知道，那九丫頭是個沒心肝的，我說了那么多話，她竟然半點不理睬我……如今我是落魄了任誰都要踩上一腳……”說著又委屈的哭了起來。
明姐兒也委屈道，“外祖母，九姐姐不肯帶我去宣國公府！”
王氏看著女兒的樣子不覺心煩意亂，“我讓你籠絡小九，不是讓你處處為難她。再說，小九的話不錯，未出閣的姑娘自己出門尚且不尊重，怎么還能帶著明姐兒，傳出去，我們孟家的臉還要不要？”
回到孟家數(shù)月，也嘗過了人間冷暖，明里暗里的吃過幾次虧，孟嵐就覺得眼前的日子沒法子過了，整天盯著母親的梯己銀子。奈何王氏看的長遠，手里的銀子還想著給柏哥兒和明姐兒留著。母女倆每月統(tǒng)共拿著五十兩的月銀，想置辦點衣裳首飾都不容易。
孟嵐哭哭啼啼的不說話，王氏也心疼女兒到了這把年紀還要受委屈，眸子盯著自己滿是皺紋的手背發(fā)怔，半晌才開口道，“要打小九的主意也不是不行……”
孟嵐停了哭聲，握住王氏的手等著下文。明姐兒也坐近了些，一雙大大的眸子里滿滿的貪婪。
王氏沉吟道，“從前我想著以后柏哥兒的媳婦兒就從孟家選一個，含瓔性子軟，凡事都能聽你的話，含琳出身高，又是老二媳婦的獨女，無論是哪個日后都不算虧待了柏哥兒……”
孟嵐一下子就明白了王氏的打算，急道，“母親，按年歲，九丫頭更合適！”
想到含玥手上那一大筆嫁妝，孟嵐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只要九丫頭過門，她還愁沒有銀子花嗎？就連女兒的前程也一樣有了著落。
王氏看了看女兒握著自己手腕的手，用力的發(fā)白，再看臉上那一副貪得無厭的樣子，呵斥道，“你先別急著高興！你也不想想，柏哥兒畏首畏尾的樣子，小九哪里看得上？”
“小九自小雖沒了親娘，卻是過的金尊玉貴，被你二哥捧在手心里的養(yǎng)大，眼界高著呢！柏哥兒多大了，卻連個秀才也沒撈上，莫說旁人就是家里的幾個小子，他又比得上誰？”
王氏的話讓孟嵐這個做娘的心里不大舒坦，撇了撇嘴道，“憑她是誰，親事還不是要家里長輩說了算？母親你說一句話，她敢不從？”在她看只要王氏開口，這事就成了七八分！
“糊涂！”王氏不免氣自己怎么生了這么個沒腦子的女兒，“你沒見老二多疼九丫頭？九丫頭若是不肯，老二必然不會答應的，鬧翻了，大家臉上難看是小，把你趕去莊子上是大！到時候楊氏再添一把火，你后半輩子可怎么過！”
孟嵐的笑僵在臉上，“那……母親……你這不是白說嗎……”
孟嵐不懂明姐兒卻是聽懂了，拉著孟嵐的衣袖，輕聲提點，“母親，外祖母是說，得要九姐姐自己愿意，就是九姐姐不愿意，也要讓二舅舅以為她是愿意的……”
王氏緩了緩臉色，“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不如明姐兒一個孩子！”
孟嵐顯然不大在意母親的數(shù)落，被自己女兒點撥醒了兀自得意了一會兒，轉(zhuǎn)而卻又困頓道，“母親，這事說來容易，可是要怎么做才好……柏哥兒日日在書院，一個月統(tǒng)共回來兩三次，連見面都難，更何況要生出情誼來……”
王氏道，“確實得花點心思的！”又看向明姐兒，“日后你多去她屋里坐坐，多與她說說你哥哥的好處！”
明姐兒眸子一亮，“外祖母，明兒知道怎么做！”
“小九那丫頭年紀還不大，此事萬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做的太露了。小九面上看著不顯，實際上像她娘，精明著呢！”王氏叮囑著外孫女，“這事寧可不成也不能叫她察覺了去！一個弄不好，要有大麻煩的！”想到當初林氏的手腕，王氏不禁嘆氣，連她這個做婆婆的都忌憚！
屋子里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品燭悄悄動了動僵硬的頸子，砰砰亂跳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的臉色浮現(xiàn)出一絲糾結(jié)，但隨后只抿了抿唇，兀自往自己屋里去了。
楊氏母女一連半個月在各府的宴席上穿梭，如今，孟府四姑娘的名聲不知何時起已經(jīng)悄悄蓋過了幾個京城有名的才女，兼得姿容清雅，更顯風頭無兩，甚至有人提及京城第一閨秀曲靈璧終于后繼有人。
這日一早，楊氏打發(fā)了一干回事的婆子，便回了自己院里，本來說含珠要回娘家來坐坐的，可這天眼看著要下雨了，也不知含珠還會不會回來，正想打發(fā)人去楊家問問，檀香就進來稟報，“太太，大姑奶奶的車已經(jīng)停在門口了！”
“快，快去門口迎著去！”楊氏催促，一面又吩咐沉香準備茶點。
不多時含珠被丫鬟婆子簇擁著進來，外面就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楊氏直接把女兒領(lǐng)進了內(nèi)里的暖閣里，含珠脫了外面的大衣裳，虛扶著楊氏坐到了暖閣的小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