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碎嘴老道出山
那邊廂可嚇破了土地公婆二人的小仙膽。
婆子道:
“可嚇?biāo)牢伊?。還好那少鴻殿下未及深問?!?p> 土地公陰著臉,沉吟道:
“我看不好呢。這少鴻殿下可曾來過我們姑射山?別說姑射山了,人界的土,他或許都未曾踏足過。今日這樣突然過來,又直接問清兒的事情。我瞧著,絕非偶然?!?p> 土地婆聽了,臉色越來越差,她壓低了聲音道:
“可清兒的身世,除了你我,槿娘,若木,還有那一位,絕不會有人再知曉。這么多年都沒事,怎的會忽然間鬧了出來?”
土地公聽罷,也點頭道:
“許是我想得太壞了,可能真是巧合罷!”
忽然有人從背后拍他二人的肩膀,嚇得公婆兩個三魂七魄飛了一半。
二人回頭一看,正是那皇子殿下所問之人,那日海棠樹下祈禱的女子,徐風(fēng)清。
風(fēng)清斜著眼睛笑道:
“夜深人靜的,爹娘在這叨咕什么悄悄話兒,要背著我呢?”
土地夫妻二人定了定神,也隨她笑道:
“你這小毛孩子,最近可是吃錯了什么東西。接連來打趣長輩!小心那老若木緩過精神,收拾你這不知禮數(shù)的淘氣包!到時候我們可是不會替你說好話的,你不怕我們,還不怕那老若木么?”
風(fēng)清微微皺了皺眉,旋即撇嘴道:
“他的命都是我救的呢。等他醒了,也要端端正正給我行個大禮請我吃桂花蜜謝我才算正經(jīng)!”
土地公正色道:
“清兒,雖說我們不是你的親生爹娘,但我們夫妻從小帶著你,看著你,已將你放在心尖上,你就是我們的血和肉一般。爹今天要對你說一句正經(jīng)叮囑,你聽是不聽?”
風(fēng)清也收起玩笑面孔,認(rèn)真聆聽老父親教導(dǎo)。
“以后切莫再去做昨日那般祈雨之類的事情。原因我不講,但是,我只問一句,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風(fēng)清點頭道:
“爹娘從小所說所做皆是為了女兒好,女兒自當(dāng)一切都聽爹娘的?!?p> 土地婆見這情勢,忙解圍笑道:
“看你們倆兩張臉板的這樣平!是看春天來了,想要吃酪春餅,用臉給我做面板呢?”
三人都笑了,挽著胳膊進(jìn)了院子。
人間的夜,又恢復(fù)了往昔平靜。
少鴻到了招水,見玉欽正在塌上打盹兒。剛要轉(zhuǎn)身而出,玉欽已起身道:
“你們那天帝老子一定是把我這招水當(dāng)看孩子的地方了。改天要去找他收看護(hù)費才行?!?p> 少鴻望向立在一旁的二弟子原常。原常笑道:
“太子長琴剛走不多時?!?p> 少鴻沒作聲。
玉欽微笑道:
“你這哥哥可比你知儀知禮呢,談吐也大方穩(wěn)重?!?p> 少鴻亦不作聲。
玉欽見少鴻的面色,掂量著這一兩句話也算報了昨日他失言之仇,便不再說下去。吩咐小童去把少鴻愛的那茶沏來。
少鴻卻道:
“餓了。有好的,拿來吃。”
說罷徑直走到石椅邊坐下。
玉欽訝異,也隨著坐到對面問道:
“竟不生氣么?還是憋著呢?”
少鴻似乎沒聽懂玉欽問的話,略怔了怔才回道:
“什么?”
玉欽擺手道:
“罷了。你有心事,逗你也是沒趣兒?!?p> 待少鴻餐畢,玉欽笑道:
“吃飽了,該說了吧,我聽著。倒要看看你為了什么事失了魂魄?!?p> 少鴻竟低頭似笑非笑地抿了一下嘴角。那形態(tài),讓玉欽這老道恨不得把全三界的神仙都請來圍觀一下才算盡興。
未等玉欽閉上詫異的嘴巴,少鴻自顧說道:
“我想著,你活的久,見得多,眼下有這樣一件事情要請教你?!?p> 玉欽瞪著眼睛道:
“好悅耳的贊美!我受用了!謝謝!”
少鴻沒理他說什么,自顧接著說道:
“我今日遇到一個人。沒有仙根,不是凡人,又非妖精。冷眼看去倒像是個普通人,卻生了有六百歲的年紀(jì)。依你看,不知可能是個什么來歷?”
玉欽點頭道:
“大約是個修為很高的神仙,刻意用法力隱去了仙根。至少法力在你之上,所以你才看不出來?!?p> 少鴻搖頭道:
“不會。此人完全沒有修為,雖生了六百歲,卻從未修煉一點法力?!?p> 玉欽不可思議道:
“竟有這樣的奇事?莫不是你喝多了酒看走了眼也未可知?!?p> 少鴻很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
玉欽恍然大悟,拍著膝蓋道:
“找到了!你魂不守舍,酒后胡說八道,我說惹惱你的話你也聽不見。其中的原因,我找到了!”
少鴻一頭霧水。
玉欽笑著問道:
“是女的吧?”
少鴻大為驚嘆,眼神里露出“你怎么知道”的神態(tài)。
玉欽臉上掛著微笑,心里既盤算著怎么點化這孤苦了六百年的可憐皇子,又想著是否先說幾句“春心涌動”這樣打趣他的話。一時間左思右想,竟不知從何說起。手抬起來又落下,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后只說道:
“我隨你走一遭罷?!?p> 玉欽這話,非同凡響,定要鬧個大陣仗才可成行。
玉欽將七位弟子悉數(shù)喚來,對眾弟子說道:
“為師要離開這靜篤宮半日,別的都是小事,唯有這冰晶瓏。你們師兄弟每隔半個時辰便列好七曜陣,依續(xù)捻:扼邪訣,扼惡訣,扼妖訣。萬不可有半分差池。”
大弟子原致俯身起手道:
“師父盡可放心而行。”
排名最末的小弟子原希早已按捺不住興奮,急問道:
“師父走得這樣匆忙,可是又煉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器?可是哪里又出了個厲害的妖孽?可是去往師祖處聽大道法?可是......”
未等原希這第四個“可是”出口,玉欽早已不耐煩他,喝令眾弟子道:
“還不快將只這呱噪的烏鴉精扔進(jìn)我的煉丹爐里烤了!你們這些人,每日聽他嘰喳嘰喳,竟無人煩死,也算歷了一遭劫難。”
眾弟子均笑而不語。原希扁了扁嘴,回頭向后面的師兄弟們吐了下舌頭,并不放在心上。
玉欽起身,行至靜篤宮門口,仍不忘囑咐大弟子原致:
“眾弟子中,論干練,論心智,論修為,你皆是翹首。輕重緩急,無需師父啰嗦,你可自行裁奪。若有緊急事項,即刻請出“急喚令”,為師便可立刻返還。那冰晶瓏,關(guān)系重大,務(wù)必謹(jǐn)慎?!?p> 原致倒不似玉欽這般焦慮,仍舊俯身起手答道:
“師父盡可放心而行?!?p> 玉欽便隨少鴻離了招水往姑射山而去。
少鴻心下既覺詫異,又感慚愧。不過,男人之間卻沒有那么多婆婆媽媽你你我我之言,也只好悶聲隨著玉欽上真進(jìn)行這趟莫名其妙的,說走就走的旅行了。
到了姑射山,玉欽不禁脫口而出:
“好靈氣之地!我從前與那伯陵大戰(zhàn)之時曾在此處經(jīng)過,竟從未留意過這里的山水地氣如此靈秀!”
二人落云而下,徑直到了徐氏夫婦的居所門前。
玉欽環(huán)顧一周,說道:
“這若木雖已修煉超過了千年,卻并無隱去自己根基的能耐?!?p> 少鴻回道:
“并不是這若木樹?!?p> 玉欽疑惑道:
“我觀這山林之中,只有這顆若木樹修為最高。難道障了你眼的,不是這樹精?”
少鴻道:
“并不是。但依你看,這若木能渡過此劫么?”
玉欽笑道:
“凡草木精怪要修煉成仙,到了這個程度,必要遭遇這一趟生死之劫。且看造化吧?!?p> 少鴻問道:
“若外人出手相助,可行否?”
玉欽再一次詫異,卻只笑了笑,并不說話。
正好院中有一女子往此而來。二人見了,便隱去了身形,從旁觀望。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徐氏夫婦的養(yǎng)女,名喚風(fēng)清的。
玉欽上真見了這女子,似曾在何處見過一般。先自顧皺眉怔了一下,回頭正看見少鴻面色微紅。玉欽忙指著少鴻,噤聲壞笑不止。
風(fēng)清行至樹下,面露焦急之色,又哀聲嘆氣一番,而后又對著樹下的木槿花道:
“槿娘,若木叔叔一定是在夢中吃了什么稀罕的好東西,或是夢見哪個比你漂亮的花精,故而才流連忘返,不愿意醒來!”
等了片刻,見這木槿花卻并未現(xiàn)形,女子便只身落寞地朝山腳下的溪邊去了。
玉欽笑著對少鴻道:
“論姿色,配你綽綽有余?!?p> 少鴻沒懂,只問:
“看得出玄機(jī)么?”
玉欽回道:
“是仙女。乍一看,倒似乎如凡人一般,實則卻是被高深的法力隱去了仙根。并且因為從未修煉的緣故,身上才露不出一點仙氣。若要知曉詳細(xì)來歷,恐怕只能找到那個施法替她隱去仙根的高人才行?!?p> 少鴻聽了,大大松了口氣,自覺胸中分外暢快。
玉欽看在眼里,又露出嘲笑之態(tài)。
少鴻方才想起剛剛玉欽打趣他配不配的話來,立即別過臉去。
玉欽不放過他:
“別藏了,耳朵都紅了呢?!?p> 少鴻問玉欽:
“你即刻便回招水么?”
“改天吧。既已出來了,我便往老君處一趟。師父雖不問世事,不信他不想念我這弟子的。即便他不想我,我想念他老人家,去看他總是行的?!?p> 玉欽別了少鴻,自往三十三重離恨天而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