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偶來異客主賓歡
三人走出后院,只剩下步儒夫婦和步水貴。
步水貴神情沮喪,哭喪著臉道;“老二家的,我也沒想到步修這不爭氣的家伙會娶到這樣的老婆,早知道寧愿他單著,也不娶這門親。”
他一直是個比較精明,要強的人,很少在人面前露出過這般神色,可見內心是多么難過。
姜儀和顏安慰;“公公這不怪你,你先回去吧。”
他點點頭,嘆了口氣,背影落寞的出了去。
見外人都走了,她恢復面若寒霜的表情,轉身往房間走去,步儒跟了兩步喊了句娘子。
她頭也沒回的,伸手向后擺擺;“我想一個人靜靜。”
回到房間,心里無比的雜亂。
上輩子自己也不過是個農村讀書出來的普通白領,或許在電影電視劇看過很多勾心斗角的情節(jié),而實際上沒有遇見過。
此時心中很無奈,更多的是恨意。
戚仁明,前仇我還沒和你算,現(xiàn)在又來欺我?那就別怪我了。想到這里,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柳兒!”
一個少女從在門口進來;“有何吩咐夫人。”
十個少女中,姜儀發(fā)現(xiàn)其中兩個比較聰慧機靈,乖巧會辦事的,就留在身邊做使喚。
一個是為車隊戰(zhàn)死的少年楊義妹妹楊柳,還有一個叫何椿的女孩,叫她椿兒。
其他的八個女孩主要學煮螺螄粉,晚上姜儀還會抽點時間教她們認字和算術。
“你去叫三牛進來,我有事和他說?!?p> 柳兒應聲出去片刻,把院子外面的三牛叫進來。
螺螄粉店客流量大容易遇見鬧事的人,以前就安排好,凡是車隊里空閑的人,就在店的附近聽吩咐。
“夫人,有什么事?”三牛站在房門口,恭敬的道。
“你不是說許長林幾天前說想要見我嗎?讓他今晚到粉店,我請他吃粉!”
少年恭恭敬敬的應了聲是,匆匆往外去了。
今日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辛辛苦苦,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當初自己開個小雜貨部,弟弟趕牛車,如今剛剛有些原始資本想做大,就想來摘桃?
再加上他們兄妹當初還謀害弟弟,要不是那老道士出手相救,人都可能沒了,這個仇不報還算是人嗎?
下定決心之后,她也不是悲春傷秋的人,便出了房門,打算去店里看看。
趙夫子此時領著趙能禮回到后院練字,出了院門,卻見步儒正在院門口和一個華服老者聊天。
步儒見了她出來,臉上露出擔心的表情。
為了不讓他擔心,不顧有外人在旁邊,輕聲的道;“夫君,家里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你安心讀書,夫子說你文章水平還有提升的空間,你可要加油?!?p> 步儒聞言心中一陣感動;“娘子,為了這個家,為了讓我讀書你辛苦了,現(xiàn)在還被我哥哥嫂子欺負受盡委屈,你如果實在是累了,就不要撐了,我會努力上進,一定讓你做個誥命夫人?!?p>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事情我會處理好的,你陪這位先生聊天吧,我去忙了?!闭f著對華服老者行了個禮,往店門走去。
華服老者正是梅督學,他微笑的點點頭,對步儒道;“小友真是幸運,有此賢內助?!?p> “得妻如此,我亦心足以!”他微微笑笑回答。
看妻子似乎臉上陰霾不是那么重了,放心不少,便和這位主動找他攀談的老者繼續(xù)聊天。
“對了,你是讀書人?”
步儒恭謙有禮的回答;“是的,剛剛考取童生?!?p> 梅督學心中很是欣賞,這少年就是他心中完美的讀書人形象,談吐得當,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知書達理,而且相貌俊俏,幾乎就是自己年輕時的翻版,就是容貌上可能比自己當初差那么一點點。
“我也頗愛讀書,年少時曾經試過星夜赴考場,不知小友治的什么何經?”
剛剛在外面聽說戚仁明說這少年考了第六十二名,他馬上想到試卷上人的名字。
又想起方才看到店名叫步家螺螄粉,頓時料到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畢竟步姓不是普遍到處都有的大姓。
所以他此時心中是無比欣喜的,能在這里機緣巧合的遇見,不用再趕幾十里去桂縣,然后在桂縣再去縣衙找步儒的蹤跡,這省了不少功夫啊。
或許這也算有緣吧。
不過他沒忘記前來的目的是沖著尚書來的,所以一有機會,便直奔主題問少年治何經。
“我治尚書!”
“哎呀這么巧,我少年時也是治尚書?!泵范綄W笑笑,心想;現(xiàn)在還在治尚書。
聽聞他也是讀書人,步儒便有了談性,畢竟枯燥的讀書心是很累的,若偶爾與有才學的人交談片刻,一可以放松心情,二可以學到很多東西,是很不錯的選擇。
所以他很喜歡找投機的人聊天。
“既然如此,老先生不如進寒舍飲杯茶水,我還可以順便介紹恩師給你認識……”
梅督學正想坐下來好好聊聊,便欣然應允,一起進了院子。
因為師徒兩人經常在后院讀書,所以這里也收拾得干凈整潔,把后院原有的一棵葡萄樹搭了個架子,然后整了一排小花圃種上薔薇,綠蘿一些灌木花草,還移植了兩株小小的芙蓉。
花圃旁邊,挖了個小小淺淺的池子,養(yǎng)了幾尾紅鯉魚,顯得有幾分清雅。
讀書的地方有桌椅,天氣好的時候,步儒師徒,有時還有前來拜訪的好友一起在這探討學問。
趙夫子見有客人來,便起身互相行禮。
“這是我的恩師,姓趙名諱伯仁?!?p> 梅督學點點頭,剛剛在戚仁明的話中他也已經猜到,這個就是府試第二的趙伯仁了。
他的文章也是看過,算得上比較老辣的了,想不到是步儒的恩師。
寒暄坐下之后,步儒吩咐書童步候去泡茶。
早段時間步儒去趕考時,步候家父出了意外身亡,他回去了三個月,這兩天才回到步儒身邊的。
三人坐下后,一場主賓盡歡暢談。
期間梅督學自然是一有機會就問步儒關于尚書的見解,這是他最感興趣的。
當初步儒因為姜儀的意見選了尚書,治學的時候,每晚都和姜儀討論書的內容,一開始他是喜歡和娘子討論的溫馨有趣氛圍。
后來他漸漸發(fā)現(xiàn),妻子對這尚書的很多解讀見解,都十分奇特而精妙,和市面上幾本主流治尚書的見解書籍很有不同,但仔細想想卻很有意思。
他自然不知道這些解讀是娘子在數(shù)百年后看百家講壇某位名家講述,自己又去研究過一段時間之后,吸取了這些經過數(shù)百年無數(shù)治理尚書的名家,再次解讀后的精華。
只以為是娘子天生聰慧,腦子天馬行空想出來的。
討論久了,自然就慢慢接受里面的很多觀點,然后綜合別的名家治學書籍,和自己的心得,得到了現(xiàn)在對尚書的理解。
或許他的作文水平還有限,無法將這些心得見解完整有序,符合邏輯,熟練運用華麗辭藻寫出文章來,但要說靠嘴巴說,還是能說出個一二三來的。
趙夫子不是治尚書的,因為不夠深入了解,對他新穎的見解并不覺得出奇。
梅督學卻越聊越驚為天人。
他治了大半輩子的尚書,實在沒想到還能這般解讀,眼前這小友對他來說簡直是寶藏啊。
當然,除了聊尚書,還聊了其他的四書五經,或書法,做文章之類讀書人的事,這一聊就直到天色黃昏。
興奮過頭的梅督學在管家?guī)状蔚膸状伟凳局?,才明白自己該回去了?p> 于是便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辭,要知道那尚書的內容也只聊了一小段而且,若有時間,真想拿出尚書,從頭到尾談論一遍啊。
姜儀此時進了院子笑道;“我已經預備了酒菜,方才看你們聊得這般投入和開心,不敢打擾。現(xiàn)在天色晚了,這位先生現(xiàn)在不如留下來吃個便飯再走,吃完還可以再聊一會?!?p> 梅督學聞言笑道;“如此甚合我心意,只是無端端的做了惡客……”
“朋友你可千萬別這樣說,今日和你相談半日,我也是受益匪淺啊。”趙夫子笑呵呵的說。
三人重新坐下,姜儀叫柳兒和椿兒端上酒菜,又道;“先生是外地來的吧?應該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闭f著扭頭對院外的一個少年道;“林樂,你去來??蜅U覂砷g干凈的上房,一會讓這位老先生過去休息?!?p> “這怎么好意思,哈哈哈?!泵范綄W大笑的說了句,卻并沒有拒絕。
老管家見老爺笑得燦爛,心道;老爺很少平白受人恩惠,今日恐怕也是開心,而且這對小夫妻也會做人,合該走運,就算以老爺從來不徇私枉法的性格來說,這小子的秀才功名也怕是沒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