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鄭束秋
我自玄冰中醒來的時候,意識還十分模糊。
逐漸清醒后,腦子里的那些記憶,仿佛十分真實,但都不是自己的。
長老們憂心忡忡地看著我的面容,在議事大廳里討論著媚骨對彼岸之力的影響,說我會不會因此比上一代的彼岸之體更加難以自控,心思更加復(fù)雜。
其實我就坐在玄冰棺上,看也不用看那些表面上看著我、實際上我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對于這群人的復(fù)雜心緒,我沒興趣了解,也不會因此生出絲毫情緒,畢竟我連自己是誰,究竟如何都感知不清楚。
我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
我空洞地、冷冰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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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沒過長久,我見到一個少年,他似乎在這里有一點地位,即使是他固執(zhí)要進(jìn)來,看守的人也不敢對他下重手。
于是,他便強(qiáng)行突破進(jìn)來了。
他死死盯著我,一眼不發(fā)。
我漠然看著他。
幾息之后,他自己咬緊的唇里終于出現(xiàn)了零星可供交流的語句:
“都是因為你……”
“……我想出去?!?p> 我對他既不同情,也不好奇,但他既然這樣說,我自己又不太清楚情況,那就暫且當(dāng)做如此,讓他出去吧。
反正,對我來說又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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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一起出來了。
那些人并不知道。
想必很快就會知道的。
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就干脆暗中跟著那個少年慢慢趕路。
聽那些家伙說,那張看不出媚骨的面容特征還要分一半給彼岸之體的淚痣,不若遮上。
嘖,不過真的是很慢很慢地趕路。
我也不趕時間,隨意吧。
我看著他從那個算得上對他五分錦衣玉食的地方拼了命地想出來,最后探查再三,到了一個衛(wèi)姓府邸里做了微不足道的仆從。
除了每天時不時明里暗里盯著一個侍女來回瞅,幾乎就是過著仆從的生活了。
我看膩了他的日常,打算離開了,不想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段距離,卻遭到了不知名的阻攔。
一個不知道從哪里殺出來的家伙埋伏了我,由著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我沒有反應(yīng)過來,被他刺中腹部。
后續(xù)交手,我還沒有太習(xí)慣醒來之后的狀態(tài),只能尋了個間隙隨意找了方向脫身。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衛(wèi)府。
我翻進(jìn)一間黑漆漆的廂房看看能不能找到傷藥。
流著血,又疼著,誰想就這么死了呢。
只是沒料到那間屋子的主人很快就回來了,還是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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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真的想殺了她。
無辜么……被平白刺了一刀的我也無辜,無辜得半斤八兩,不留禍患才好。
那小丫頭又軟又香,手下脖頸的溫?zé)嶂心軌蚋惺艿锦r活的跳動……真是脆弱而幼小啊。
我卻突然有點無措。
她委實聰慧,乖巧比劃著,我的手便不自覺一松。
……罷了。
我都……還劃手做甚么。
找死?
找藥?
哈。
要跑或者要叫人,請隨意吧。
那樣我就可以扭斷你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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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哭。
嗚咽的奶音憋得很低很低,這時候知道怕了?
只是我沒能等到自己想聽到的話。
我只等到她對別人含著委屈的依賴和那侍女溫柔的呼氣聲。
以及一瓶上好的藥。
她哭的厲害,卻什么也沒說。
我有些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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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躲什么,我已經(jīng)放過你了。
……不過是順手想擦了那手上礙眼的血珠罷了。
多乖啊,這就知道不親近我了,也不知道剛才黏住不放不知死活的是誰。
……嘖。
麻煩又難哄。
給你呼呼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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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臉上還有面巾了。
這張臉不能……
喂,你抽什么手?
小丫頭家家的,沒點耐心。
你自己要看的,要是招了災(zāi)禍……你還盯著不放了,有那么好看,還要撿我回家?
真是不知禍福之可怕的小丫頭。
感謝我沒有把名字一起告訴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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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水里,啊,故意栽水里?
簡直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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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慪氣?
我是你的誰,才能讓你拿命慪氣!
……對不起。
真是怕了你了。
看在道了歉的份上,就聽進(jìn)去幾句道理吧。
不讓人放心的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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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影追來了。
呵,就憑……
糟了,忘記這里還有第三個人了。
還想知道我的名字啊……
好啊,如果那天能夠到來的話。
那么,我走了,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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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教里曾經(jīng)的長老洪三帶走了。
我……我找不到了。
不過那侍女讓蘇安接回來了。
她就算不來找我,也會來找這侍女的吧。
所以找不到了就找不到了。
玄冰棺的數(shù)百年都曾安眠,
我還等的起這人生須臾的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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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骨的力量逐漸成長,和彼岸之體的力量互相消磨。
那個衛(wèi)莘還在不停吸收我體內(nèi)的彼岸之力,平衡被進(jìn)一步破壞。
我還能……見到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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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
葉伯父是死在你們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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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再見已經(jīng)是十年后。
小丫頭長成亭亭玉立的妮子了。
真好。
也真好看。
只是,你怎么也攤上這彼岸之體了呢,是因著我的緣故么?
那你這副不感興趣不愿認(rèn)我的樣子,也是理所當(dāng)然吧。
事出有因,我不難過的。
不難過的。
真的。
……只是,是誰曾經(jīng)說過想要撿我回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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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的漏洞百出,我卻不愿揭穿。
罷了,即使如此,還是想說給你聽。
聽了,你我之間就會變得更遠(yuǎn)吧。
那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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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又為什么要戳穿呢?
我只能不動聲色,欣喜若狂。
我歡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歡喜些什么。
只是覺得,和十年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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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離得好近。
不要,不要這樣近啊。
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沒有多少日子了。
歡喜啊……我好像有些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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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唔!
明明這樣提議,是想給自己最后的日子,留下一點念想的。
該死,我快禁不住了。
我死之后,她以后會要這樣對別人?對誰?
暴怒的情緒幾乎要將理智淹沒了。
哈。
多想,多想將你……
可我舍不得。
你先招惹我的,我卻……不得不舍得。
還好,還能陪你一會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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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結(jié)束了。
我和你,也要結(jié)束了。
就讓我假裝消失,體面一點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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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是蘇安?是那個時候!
唔……不要咬,我真的……
真是想不明白,那么軟的唇,怎么能夠那么兇狠呢?
正當(dāng)我失神之際,一股熟悉的力量涌了進(jìn)來。
是彼岸之力?
體內(nèi)的媚骨不斷和延續(xù)過一代血脈后不再純粹的彼岸之力之力消磨,最后我們都昏了過去。
只是過程有些……蝕骨銷魂。
我再次醒來時,她對著我不慎散落沾污的發(fā)帶發(fā)著愣,似是有些羞惱。
見我醒了,她反而丟了那副表情,含著笑湊到我的耳邊,喟嘆著說了些什么。
我遲疑地點了點頭。
……
后來她問,說這條發(fā)帶能不能給她。
我……我耳朵都要燒起來了,實在說不出那個拒絕的理由,只好被她拿去了,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我一直沒找到。
后來我又做了很多條發(fā)帶送她。
一日日,一年年。
我枯竭的生命,似乎又煥發(fā)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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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教解散了。
之后再沒有教主,沒有天圣子,也沒有一個沉睡在玄冰棺里的人。
衛(wèi)莘下手太狠,衛(wèi)啟陽被咬成了一個廢人,與徐家織顏的婚約自然作廢,但后續(xù)兩人鬧得很不體面。
鄭路的故事被人寫成話本流傳開來,不管眾人是否相信,有關(guān)彼岸都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
新的武林盟主被推選出來,眾人也回歸到自己的生活常態(tài),一切又如從前一般。
硬要說有什么分別,大概只是世上多出了兩對有情人罷。
書生起床氣
更新后新增500字,快夸夸書生! 第二個位面完結(jié)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