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提起一桶洗腳水,單手取著兩只交疊一處的盆子,朝屋外走去。
王歡歡枕著雙手,屋內燭火晃動,光線本就微暗,此刻更顯得暗了幾分,王歡歡閉目,腦中浮現(xiàn)今日李睦種種怪異之處,也不由得細細思索了起來……
“開門?!?p> 德王的聲音在門外傳來。醉意上腦的左真闔著眼皮,耐不住門外一陣砸門聲,翻身起來過去將門打開,德王一臉不虞的站在門外,私底下,憑兩人關系沒必要那么拘束,左真:“被你那小娘子氣到了?”
酒味撲鼻而至。
李睦看著醉的趴扶著門框,幾欲摔倒的左真,一腳不客氣地踹了過去。
左真趴倒在地上,半瞇著醉眼,“踹我做什么?”
李睦斥道:“左三,讓你對她客氣點,你跟她發(fā)什么瘋?”
酒意頓消。
左真一骨碌坐起身,仰著頭難受的靠著門框,“為這點事啊,行,行,我往后見著那小娘子,事事讓著她點。”
李睦走了出去。
“去哪?不坐下喝一杯?”左真邀請道。
“奉命倒洗腳水?!崩钅捞崞鹨煌八?,取了兩只盆子,朝遠處走去,聲音遠遠的飄了過去。左真一怔,嚇得一骨碌站起身,追了過去。
果然,見到李睦將一桶洗腳水倒掉。
找到伙計,李睦將一桶兩只盆子都交還了。
一路上,左真都跟隨著他。
李睦把王歡歡囑咐的差事辦完,一身輕松,眸光落向了左真:“想說什么?”
左真奇道:“那小娘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李睦未自察覺間鳳眸溫柔一片,唇角勾勒淺笑,望向閣樓二樓那邊的屋子,隱約能望見透出的微弱光芒,溫潤的聲音認真道:“就覺得她做什么都對,說什么都對?!?p> 左真怔怔的。
錯身而過時,李睦重重拍了拍左真的肩膀,“對她客氣一點,便是拿我當好友看待。否則,下一回,我定不輕饒你。”
左真有些懵。
立在原地,讓庭院廊道矮墻外的夜風一吹,醉意徹底消散,整個人都清醒起來了。
……
李睦推開屋門,床榻內側的王歡歡蜷縮成一團,早已熟睡了,他走到近處,看到她額頭浸透出汗珠,她像是在做什么噩夢,不安地掙扎著,嘴唇煽動,囈語著,李睦俯下身貼在她唇邊,能聽到她低低呢喃道:“爹,你身上在流血,別打了,別打了……”李睦側過臉,吻了吻她蠕動囈語的紅唇,濕潤冰涼的唇貼在唇瓣上,噩夢之中的王歡歡驚嚇到,瞬間驚醒睜開了眼眸,推出的雙手被人大手握住。
“李睦啊?嚇了我一跳?!蓖鯕g歡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來。
李睦溫柔地拂去王歡歡額上的冷汗,“做了什么噩夢?”
王歡歡緊皺著眉頭,對夢中的那一幕始終無法釋懷,久久的抿唇不答話。
李睦指腹尋到王歡歡頭部穴位,力道微重地替她按捏著,王歡歡緊蹙的眉頭舒展了幾分,“我夢到爹受傷了,渾身都是血,還在跟人打架?!?p> 王歡歡渴望道:“我將來一定要在長安闖出一番天地!”
李睦盡責的按捏著她頭部穴位。
王歡歡閉著眼睛,喃喃低語道:“細細找,一定會有出路的?!?p> 李睦溫柔的笑了笑。
“將來長安,你若是想要鋪子、宅院,都只管問我?!崩钅赖?,“我畢竟是長安長大的,熟人多,能最低價租下這些最好地段的鋪子、宅院?!?p> “嗯,到時候我托夫君辦這些事的?!?p> 李睦關心道:“熱么?我去給你取把扇子?”
王歡歡點點頭。
李睦站起身,屋內沒有扇子,他朝著屋外走了出去,順手將屋門關上,下樓,一眼瞥見靠坐在木欄桿上飲酒的左真,半隱在夜色中的容顏顯得落寞孤寂,李睦挑眉,朝著他走了過去,“左三,大半夜的,還在喝酒呢?”
“德王,那您呢?”
“問你來討把扇子?!?p> 左真下意識地從袖兜里將一把折扇掏了出來,遞了過去,眨巴著眼睛望著他:“要扇做什么?這扇我花了三貫錢才買下來的。”
一貫錢能兌換一千文。差點的地皮三十貫錢都能買到。
“價格不便宜啊?!崩钅牢罩茸影淹?,噌的打開折扇,扇面上畫了一樹桃花,署名李九傅,“李九傅?是最有名的那名畫師的親筆?”
左真心疼錢道:“除了他,誰還敢提筆畫樹桃花,開口就敢要了三貫錢去?!?p> “借了。到長安之后,再問我討要?!?p> “德王,你要扇子做什么?”
“我那小娘子天生怕熱?!崩钅酪呀?jīng)走遠了。
左真仰頭灌了一口酒水,一愣,后知后覺想起了李睦的回復,他眨巴著眼睛,望著李睦消失的那邊樓道,漆黑一片,左真忍不住站起身,循著樓梯走了上去,憑著感覺走到了一間燭火微亮的屋門外,貼著門能聽到里邊傳來的德王聲音:“伙計那邊拿來的,涼快嗎?”
“再大一點風力就好了?!?p> “這樣?”
“嗯。”
“睡吧,我守著你?!?p> “又不是稚童,還怕噩夢嘛?也一塊躺下睡,明天還要趕路呢?!?p> “我去吹滅燭火?!?p> 里面對話的聲音隱隱約約透了出來。
左真一臉被雷到了。
門吱呀一聲,忽然被人從內里打開,李睦站在門檻內,皺著眉頭看著一臉錯愕的左真,“什么事?”李睦身子微側,擋住了左真往里窺探的視線。王歡歡的聲音傳了出來:“李睦,是什么人在外邊?”
“說是要跟你來賠罪的?!崩钅赖?。
左真:“……”
王歡歡坐起身,套上鞋子,朝著外邊走來,一眼看到了滿面斑斑點點的修長身形的商人,兩人四目相對,左真不情不愿道:“左某是來賠罪的?!?p> “那也不用大半夜過來吧?”真夠奇怪的人。
李睦道:“這人看起來是個正直的人,做了虧心事,輾轉反側睡不著,便上來同你賠罪了。”
左真:“……”
李睦溫柔地攬住王歡歡肩膀,對左真道:“差不多就成了,別影響我家娘子歇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