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明自詡是個斯文品德高尚之人,所以齊氏的話一說,臉上就掛不住了。
“弟妹,怎這樣說?兩個丫頭病了,所以耽誤了。今兒吃了晚飯?jiān)僮?,佟家村雖遠(yuǎn),但路上雪化了些,好走道?!?p> “那多不好意思!”
“親人之間,客氣什么?表弟,等會我們?nèi)肯聝杀P棋,好久沒與你對弈了?!?p> 佟季春哈哈一笑,“好?!?p> 說完,夏侯明瞪了幾眼夏雨,然后攜著佟季春離開去了書房。
就這樣解決了?
可見秦氏以前多憋屈啊。
我無語搖頭,真想連自個兒的午飯都不做了,出去吃。
可現(xiàn)在不像前世,到處開著酒店超市。大過年的,街上別說店鋪飯館沒開,就連菜市都沒人。
“荷丫頭、雨丫頭,怎么見了表嬸連拜年的問候都沒一聲?”
齊氏帶著兒女們還在廚房門口,她本要進(jìn)去瞧瞧我們準(zhǔn)備的飯菜,我和翠花坐著小幾凳,擺著盆攔著,就算她是大長腿也邁不過去。
“表嬸好?!?p> “表嬸新年好,祝您年年有余,步步財來。”我起身拜了個禮,
“喲,嘴變甜了呢!”齊氏笑面虎似的,“趕緊泡些熱茶給嬸喝吧,一路上你表哥、表弟妹們可冷著了。”
齊氏生了四個,老大佟有為,老二佟佳、老三佟有才、老四佟有玉。生的模樣都還周正,但舉止言行……
方才我早就發(fā)現(xiàn)有道猥瑣的目光一直盯著我,不是佟有為又是誰?
原主記憶中,小時候的佟有為就是個掛著鼻涕泡泡的邋遢惡心鬼,長大了之后學(xué)著貴公子的人模狗樣,卻也習(xí)得一身聲色狗馬的做派。
有次覬覦原主欲騙她成事,敗露后,不惜詆毀原主,在學(xué)院里竟也傳開,導(dǎo)致沒有一個像樣的人到夏家提親。
佟有為近一年都沒來騷擾過了,這次如此明目張膽的用色瞇瞇的眼神看著我,估計(jì)以為我被休棄回來,會看上他了。
我故作沒瞧見,歪頭奇怪的問齊氏,“表嬸沒有紅封嗎?”
齊氏一頓,“你都嫁過人做過妾了,還討什么紅封?”
我委屈噘嘴,“那只有妹妹能拿咯?唉,真憋屈!”
說完,我坐下繼續(xù)摘菜。
齊氏尷尬極了,她帶全了兒女過來是想討秦氏和夏侯明給的紅封的,茶都沒喝一口,就要給出去,臉上有些肉痛的表情,借口離開去廳里。
小樣兒,跟我斗!
我從小在夾縫中長大,這點(diǎn)技能手到擒來。但夏雨扛不住夏侯明的威壓,一定要出去備茶添水,所以她還真要去劉阿婆家借柴。
“夏雨,這樣一家子?xùn)|西,招呼做什么?”
“姐姐,禮孝忠義是為人之本……”
“得得得,你去!”
我聽不得她說教,不耐煩的擺擺手。夏雨也是對我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急忙出了門。
不過片刻,她不僅抱了捆柴,還提了兩包什么東西。
我恨鐵不成鋼,可又拿她沒辦法,所以我一把拖起翠花,“走,我們出去拜年。”
“???去哪拜年???”翠花發(fā)懵,
我也沒說,直接去房里拿出夏半知特意留給我拜謝劉元修的禮,帶著翠花去隔壁劉阿婆家。
“姐姐,你回來!你去哪???”
夏雨在后面焦急大喊,可她并沒有追出來,因?yàn)樗隙〞缘藐癫贿^我的。
劉阿婆和劉元修的為人是很好的,正月里借東西,換作別人哪不會婉拒?上次遇到狼,夏半知能帶他同學(xué)趕去,也是劉元修抄近路找人通知的,聽說他回去后,癱床上躺了一天。
因?yàn)轲B(yǎng)傷,又忙著別的事,我一直沒來得及謝謝他。
可當(dāng)我站在劉家大門口,我又有些退卻了。
畢竟救劉元修時,劉阿婆說過要我做孫媳的話,她是個守信之人,所以好多人等著看結(jié)果——看根正苗紅的十好小青年,是不是會真的要我這坨爛泥巴。
初四初五接神迎財神,各家各戶都是是開著宅門的。
劉元修舉著一根桿子在屋檐下取臘肉時,看到門口的我驚了一跳。
“荷、荷妹妹?”小青年羞紅了臉,
我干笑兩聲,“修哥哥,過年好!我來給阿婆拜年的?!?p> “哦、哦”劉元修一時不曉得該怎么應(yīng)對,忙亂的轉(zhuǎn)了兩個圈,才道:“新年好,進(jìn)來吧!”
劉阿婆在廚房里燒火做飯,我走進(jìn)去時,她抬頭冷煞煞的看了我一眼,“你家中不是有客?”
若不是灶火噴得她臉紅彤彤的,顯出些慈祥,我真是有些怕怕的。
“我來給您拜年,祝阿婆身體健康、吉祥如意?!?p> 說著,我將禮放到了廚房里的飯桌上,又叫翠花過去幫忙。
翠花似覺得我臉皮太厚,自己很不好意思,“劉阿婆,我?guī)湍税?!?p> “不用?!?p> 翠花委屈回頭看我,我不在意的上前走過去,貼著劉阿婆坐在灶口,“不用幫忙,那我烤個火,都要凍死了?!?p> 我明顯感受到劉阿婆的身子僵硬起來,也不自在的朝里頭挪了挪,還狠狠的橫了我一眼。
我莫名其妙,卻聽她道:“你這黃鼠狼給雞拜年,安了什么心,別以為我老婆子不曉得。你少來套近乎,我說話是算話的,你若愿意給元修當(dāng)妾,什么也不用做,直接住進(jìn)劉家便是。元修除了正妻名分不能給,但他念你救命之恩,定也會對你好?!?p> “不、不、不……”
“嘿,你還妄想做妻不成?”
我差點(diǎn)沒吐出一口老血,回頭看向一旁用盆子洗臘肉的小青年,一副默認(rèn)承受的樣子,我扶額說道:
“阿婆,這事咱能不能翻過篇去?我救了劉……救了修哥哥,修哥哥也幫我救回了夏雨,就算兩清了。您真不用拿您孫兒的終身大事做籌報答,若您抹不開面,就說我道德敗壞,不堪入劉家,怎么說都成,我不在乎!求您老千萬別亂配鴛鴦了!”
周圍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三雙眼全定在我身上。
過了好久一會,劉阿婆突然怒火上頭,“你是看不上我孫兒?”
“我沒有!”
天老爺,要不要人活了?
“你不就是看不上元修是個孤苦婆子帶出來的窮戶嗎?元修的功名將來可期,荷丫頭,你連這點(diǎn)遠(yuǎn)見都沒有,活該你入了昌郡何府又被趕出來!”
唉,又是這個梗。
我真不想浪費(fèi)精力去釋然他們的偏見,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翠花,我們走?!?p> “誒,你這丫頭做得出,還容不得旁人……”
“奶奶,別說了!”
走出廚房,翠花以為我心情不好,勸道:“姑娘,你這樣貿(mào)貿(mào)然來,別人這樣想是很正常的?!?p> “我知道?!?p> “知道你還唉聲嘆氣的做什么?”
我手摸了摸下巴,“我在想我們能去哪里混一頓飯吃?!?p> “噗——”翠花噴笑一聲,白了我一眼,道:“遲早一天,我要被你氣死。”
“哈哈……氣死你這小心肝,我會心疼的?!?p> 我抱住她的頭一陣亂揉,后頭傳來幾聲咳嗽,一轉(zhuǎn)身看見是劉元修滿臉紅撲撲的站在一米多遠(yuǎn)處。
翠花見他欲語還休的,鬼頭鬼腦的笑了笑又跑回了劉阿婆廚房里。
“誒,你回來!”
“既是來拜年的,怎能不留客吃飯?”劉元修目光閃閃,像是在看著我,仿佛又害怕與我對視,“奶奶說話難聽了些,你別介意。”
我為難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也以為我是生氣,拘謹(jǐn)又道:“你莫生氣,我會同奶奶說的?!?p> 我猶疑了一會,“你說……我都快走出門了,又留下來,你奶奶會不會覺得我臉皮很厚?”
劉元修一頓,繃不住笑起來,“不會?!?p> “那好?!?p> 我愉快的越過他又往里走,見他心情還算好,我便敞開了說道:“其實(shí)我真不是覬覦你,妻也好、妾也罷,我沒想過再嫁人。當(dāng)然若是走了狗屎大運(yùn)遇到一個惺惺相惜、矢志不渝的,我也會考慮。哪怕販夫走卒,我都無所謂。”
聽了我的話,劉元修愣了許久一會,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應(yīng)時,他笑著道:“我會勸奶奶的?!?p> “勸什么?”
“嘿,你上次殺了兩頭狼,比男子都有勇氣和擔(dān)當(dāng),你當(dāng)時如何想的?”
我仰頭一笑,明明是豪爽的笑意,但聲音實(shí)在軟糯,聽起來有些銀鈴悅耳的勾人,意識到后,我立即一收,正經(jīng)道:“家里沒肉,我當(dāng)時是想打死了它們,做腌肉吃。”
“噗……哈哈……”
劉元修溫文爾雅的形象似一下破了功,笑的前俯后仰。
劉阿婆出門來又狠狠瞪了我?guī)籽?,還呵斥劉元修,“等會用完飯,好生的讀書去。你這像什么樣?叫人瞧見了,戳你的頭罵你不知檢點(diǎn)。”
劉元修笑聲一收,臉紅如番茄,十分抱歉的看了我一眼。
我曉得劉阿婆的話是罵我的,但我沒介意,朝他眨了眨眼,不想他臉更紅了。
純情小古男,真可愛?。?p> 但天地可鑒,我不是在勾引他,對這種小奶狗,我一毛錢意思都沒有。
劉阿婆炒了四個菜,一個臘肉煙筍、姜蔥魚干、清炒白菜、蛋花湯,簡簡單單的菜式,卻是我吃過最正宗、最原汁原味的家常菜。
吃了兩碗飯,我都舍不得放筷子,是翠花看不下去,在桌下使勁兒踢我兩腳,我才戀戀不舍的喝了碗湯作罷。
“阿婆做的飯菜真好吃,修哥哥怎么沒吃的胖點(diǎn)呢?”
我佯裝客氣了一句,劉阿婆可不給我面子,
“當(dāng)誰都似你,只進(jìn)不消耗。”
好吧,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