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我淺淺的瞇了一會兒,晚上墨言真著人安排了飯菜送來。因為渾身傷痛的厲害,我吃的并不多,翠花亦是,所以一桌子菜還剩了大半。
用完飯,翠花要起身收拾,我壓著她的手,“放著吧!”
“擱置在房里會有老鼠的,我收一收費不了多少事?!贝浠闯鑫沂切奶鬯樕涎笠缰?,“日子有個奔頭,我干起活來有勁?!?p> 是啊,日子有奔頭,才覺得有滋有味。
昌郡是北方,才秋末就冷得受不了。夜里炕頭很涼,凍的睡不著,我便隨意披了件衣服去添柴的雜物房燒火。
前世我是南方人,畢業(yè)后在粵南工作生活,怕冷成了一種本能習慣。
看著炕膛里的火,眼前飛快的閃過前一世的情景,最后定格在出牢獄時,一家人圍著抱著我的畫面,笑意不覺浮上嘴角。
“你在笑什么?”
寂冷的空氣中突兀的響起了一個聲音,帶著些病弱后的沙啞。
我將手中燃了一半的柴火扔進炕膛,斜歪著頭表情不加遮掩的看著他,“這么晚,你來做什么?”
何景州此時穿的很隨意,連頭發(fā)也是披散在身后,那股掩藏極深的煙火氣仿佛又顯現(xiàn)出來。
他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將我拉了起來,然后十分自然的帶進懷中。
我的心不禁微微一跳,卻沒有推開他。畢竟原主和他戀愛過,我若太無情,他會察覺。
對于危險的人和物,我從骨子里都是排斥和退避,所以身子僵硬的沒動。
“荷兒在怨我嗎?”
“……沒有。”
頭頂傳來一聲輕嘆,微熱的氣息拂過發(fā)根,頭皮傳來陣陣*麻。
他的手臂緊裹住了我,帶著我要離開,我猛的一頓,“老爺,待火燒完封了炕膛,炕床上才能暖起來。”
趁這借口,我掙開了他的懷抱,重新蹲回灶膛,匆匆加了幾根柴,大概夠燒半個小時的。
雜物房很亂,僅有一條小矮凳被我坐了。他站在幽暗中,涼涼的目光越來越深,越來越暗。
就在我越來越緊張時,他開口輕笑問道:“哪一面是真正的你?”
“哪一面又是真正的你?”
我忽然不想同他偽裝了,因為害怕。但我選擇正視著他犀利的眼,與他對峙。
可終究是我敗下陣來,垂下頭不去看他,挑明說道:
“何景州你不必這樣探究我,也不用在我面前偽裝。我不清楚你為什么要救我,但我可以肯定你對我沒有喜愛。周槐之他是霸道,但私改供狀,用夏家人脅迫我的事,他不會做?!?p> 就像他要求我做侍妾,開始就直言不諱,從沒有拐彎抹角。
牢獄中被施刑虐打,改口供……我想了很久,只想到李氏和何景州??衫钍仙手粫莺ψ屛宜?,又怎會通知夏家人,提前給夏侯明看狀紙?
她不可能多此一舉,所以只剩下一個何景州。
他的詭異行為,讓我很費解。
雖然表面是在虐刑逼迫我,可我覺得他并非一定是逼我。
何景州在身前蹲下來,挑起我的下巴,唇角勾起一抹邪戾,“如此信他?”
“不是信,而是他沒有必要。”
“為什么這樣篤定?”
下巴上的手猛的一緊,我被迫高昂起頭,而他的視線從我脖頸一直向下。
我慌了,這家伙又想做什么?
他的問題其實很刁鉆。
何景州一直扮作循規(guī)蹈矩的人,自從在周槐之那里受了刺激后,他突然就在我面前不斷顯露出真實,讓我看到。若我說了原因,他又怎么會放任一個知曉他秘密的人出去?
“你想做什么?”
何景州笑了,笑聲陰沉。
笑完后,他突然欺身貼近,我驚的一退險些跌坐在地,卻被他伸手摟住。
“你是夏荷嗎?”
我僵硬的一動不敢動,帶著涼意的唇若有似無的在皮膚上**,一點點試探和挑釁。
“何景州,直說你想做什么。我這個人簡單一根筋,你既然讓我看清了你,又一再故布迷陣,小心適得其反?!?p> “你果真是不信我會救你,在乎你!”
何景州退開,面露傷心的看著我,又抓住我的手往他背后摸去。
指尖劃過**的肌理,落在他背后,微微有些濕潤,我知道是粘稠浸出來的血。
余老太太怎么下這么重的手打自己兒子?
“感覺到了嗎?這是為你傷的?!?p> “……”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為什么無動于衷?”
我厭惡透了他故作深情的樣子,“何景州,你有秘密,但我知道的僅此而已。放我離開吧,我不想再留在何府?!?p> “離開?”
“是?!?p> “然后給周槐之做妾?”
“不?!?p> “我看不懂你了?!焙尉爸菟埔灿X得一個人的獨角戲演的難堪,松手放開我,“為了富貴,你不惜se誘我,入何府做妾。如今有個更高貴的,你竟然不要?”
“小妾不好當?!?p> 何景州又笑了,“離開何府,你以為你還能嫁人為妻?”
“不嫁了?!?p> 他的眸光浮起一抹戲謔,“可我不想放了你?!?p> “何景州?”
我驚恐的看著他,他卻揚起嘴角笑道:“夜深了,荷兒,我們該就寢了?!?p> 話音未落,我已經(jīng)被他拉扯起來,拖著往房里走。
“不,老爺,你這樣不合規(guī)矩?!蔽壹绷?,掙了好幾次都沒掙開手。
“悄悄的,不讓人知道就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們偷著來,滋味一如從前?!?p> 我知道這樣叛經(jīng)離道的何景州,才是真正的他。若是他想如此,豈不是走不了了?
房里的油燈燈芯快沒了,只剩下豆粒大的光。
躺在滾熱的床上,背上的傷仿佛要被燙熟了一般。何景州因為傷在背后,整個人卻是壓在我身上,渾身又熱又痛,窒息難受。
他并不在意我的感受如何,頭埋在我頸*,尋了個最舒適的姿勢抱住。房間隔壁是趙梨兒,他沒有出聲,我也沒有勸說他離開。
因為我知道肯定沒用。
按說他是個文弱書生,我掀得開他,可我發(fā)現(xiàn)他看起來精瘦,其實非常結(jié)實有力量,也知道用巧力輕易讓我不能動彈反抗。
他——會武。
夜十分漫長,比牢獄里還要難熬,身上無數(shù)傷口被壓的崩開,濕漉漉的。
何景州沒有對我做什么過分的事,他只是睡覺而已,睡的很沉,呼吸不停的吹進在耳孔里,像嗡鳴的柴油機,鬧的我整個人十分崩潰。
煎熬一夜,雞鳴聲第一次響起時,何景州便迅速的起身,眼底有一瞬的迷茫,見我睜著眼看著他,他才恍然自己在哪,然后勾了勾唇,什么也沒說,出去了。
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身體痛麻到了極致,覺得都不屬于自己。當緩過劇痛,我終于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我聽見翠花在耳邊傷心的哭泣聲。
“怎……怎么了?”我的聲音沙啞的像男人,
翠花聽見我說話,猛地撲上來抱住我,“你怎么了?一身都是血,我以為……我以為你要熬不住了!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養(yǎng)了好幾天的傷,怎么都裂開了?”
“被鬼壓了。”
翠花一愕,生氣道:“又是那個周公子?”
我不好同她解釋,扯開話題問道:“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過午時了?!?p> 一天又過去一半。
這何府跟我犯沖,不能再待了。
我深斂了一口氣,竭力撐起身子坐起來。
“你要做什么?”
“去見老夫人?!?p> “你這樣子還是休養(yǎng)一天。那些個該死的,我要她們請大夫給你瞧病,都沒人搭理我,太可恨了!”
“沒事,我死不了,回了夏家再養(yǎng),不能再耽擱了。”
再住下去,我撿回的半條命又要丟沒去。
翠花身上的傷病不比我輕,只是我被壓了一夜,浸出一身血漬,有些恐怖。所以翠花非得一起陪我去老夫人院里。
余老太太在前廳待客,李氏也在,禁足半月就解禁了,今日的客人怕是個有來頭的。翠花原先還能找人問一問,都曉得她被污了身子,半點不讓她靠近。
“什么客人?。縼眍^這樣大?”我狀若無意的自言自語問了聲,
我和翠花站在垂花門,來往的丫鬟仆從忙碌經(jīng)過。映紅正好端著茶碟走出來,對旁邊的丫鬟指桑罵槐的嗤笑了一聲,“李氏娘家來人,可有她這妖精受得,偏還自己送上門?!?p> “嘁,我是被嚇大的,來了又怎么樣?很牛逼嗎?”我叉腰趾高氣昂的大聲不屑,
映紅轉(zhuǎn)過身,沖我冷笑,“來的是李家大房的人,夫人的大嫂。吳大人的繼夫人林氏都怕的人,小心扒你一身皮。”
李氏出嫁,怕何府寒酸,帶了十八個伶俐的死契丫鬟來伺候,柳綠、映紅也是其中之二,現(xiàn)在在余老太太院里服侍,自然曉得李府里的一些事。趙梨兒那個人精是李府大房送來的,手伸的如此長,我想也不是個省心的。
看著映紅幾人一路譏笑的離開,翠花不安的扯了扯我,“先回去吧,明日再來也行的?!?p> 我望著不遠處去前廳的門堂,賊兮兮的笑了,“不,就今天。”
何景州禁錮我的目的,我想不明白,但我知道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我好不容易昂揚起斗志要去夏家生活,好好的享受這一世,怎么會任他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