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他趕到Lucifer酒吧時(shí),已經(jīng)過了十點(diǎn)半了。
此時(shí)的駐唱歌手已經(jīng)就位,唱起了抒情流行樂,顧客也隨著時(shí)間點(diǎn)的推移逐漸增多。周圍人聲嘈雜,服務(wù)生端著各種雞尾酒穿梭于桌椅間。
而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簡便黑衣的長發(fā)女生獨(dú)自喝著悶酒,和其他穿著露臍裝、小短裙的女生格格不入。
冷澤安推開門,越過門口的一陣地獄般的白色煙霧便疾步向內(nèi)走去。
“你可總算來了!”許曜燃哭喪著臉,“第二杯莫吉托快喝完了!再不來就第三杯了!”
“你還給兩杯?”冷澤安崩潰。
“她說一種口味太寡淡了,要了杯檸檬和櫻桃的,還把下一杯青檸西瓜的給預(yù)定好了!”許曜燃一路跟在他身后,滿臉的慫,“你這表姐實(shí)在太兇了,我真怕整個(gè)Lucifer被團(tuán)滅?。 ?p> 冷澤安看著炫耀燈光中迷迷糊糊的影子,問道:“哪個(gè)位置?”
“最那邊角落的。”
許曜燃指引了方向,冷澤安腳步更加快了。
顧梓霜對面,不知何時(shí)多了個(gè)男人。
“美女,一個(gè)人?”男人目測180斤不止,笑起來更是掩飾不住的猥瑣,“給個(gè)微信唄?”
顧梓霜冷冷地抬眸:“你自己不會(huì)注冊?”
男人非但沒覺得被潑了冷水,那一臉橫肉反而笑得撐開了:“喲,脾氣還挺大的嗎?”他伸出肥手朝她的臉蛋而去,“生氣都這么漂亮……哎喲!”
“咔嚓”一聲,他的手被一股大力擰住。
“你什么人?!敢動(dòng)我!有沒有打聽過我是誰?!”
冷澤安俊秀的臉上恍若覆上一層冰霜,向來眼角都含著笑的他,此刻嚴(yán)肅得令人發(fā)指:“我打聽過了,你是個(gè)傻叉?!?p> 又是“咔嚓”一聲。
“??!”他一聲慘叫。
“嘖嘖嘖?!痹S曜燃一臉欽佩地看著顧梓霜,“你表姐可真是魅力大啊,我才離開了一分鐘沒看著她,就被搭訕了。”
周圍不少人望了過來,開始各種起哄。
顧梓霜坐在對面,她默默地看著,依舊無動(dòng)于衷。
許曜燃倒是好奇了起來,嗤笑著問道:“所以你到底是誰?敢在我這用這么大的口氣說話?!?p> “老子DC公司CEO!只要我動(dòng)動(dòng)嘴皮子,你這家酒吧別想太平我告訴你!”
兩人瞬間禁聲幾秒。
“怎么樣?”他更是得意地昂起頭,“怕了吧?”
冷澤安和許曜燃默契地對視一眼,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
一竄驚天動(dòng)地、連綿不絕的笑聲。
那男人一臉懵逼:“喲?嚇傻了?”
“是啊?!崩錆砂残Φ每鞆澫铝搜?,故意用做作的語氣說著,“我好怕哦,嚇?biāo)廊思伊死病!?p> “咔嚓。”“?。。?!”
“哥們啊……”許曜燃笑得停不下來,他一手搭上男人的肩膀,“你知道DC公司董事長是誰嗎?”
“誰?”對方一臉莫名其妙。
“我親爹!”
“……”
“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的吃瓜群眾哄堂大笑,連顧梓霜都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了一下。
“你說你?!痹S曜燃挑眉,“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我朋友,你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嗎?”
“那個(gè)……”他急了,他真的急了,“對不起!我道歉!是我冒犯這位美女了,我再也不敢了?!?p> 許曜燃掏掏耳朵:“耳屎太多,聽不見。”
“求你了!真的不能告訴你父親啊?!?p> “放心,我爸睡了,今天不說?!?p> “明天……明天也不說行不行?”
“哎呀酒吧音樂真吵,聽不清?。 ?p> ……
臺上彈唱著《慢慢喜歡你》的駐唱歌手有很多問號。
在他們斗嘴的功夫,冷澤安已經(jīng)一把拉過顧梓霜的手腕,把她帶離了Lucifer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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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人一拉一拽,默默地走了五分鐘,從燈紅酒綠的鬧市區(qū),走到了人煙稀少的偏僻小巷。
“冷澤安?!鳖欒魉噲D掙脫他,“你放手?!?p> 冷澤安指節(jié)一收,握得更緊了。
顧梓霜吃痛地“嘶”了一聲,吃痛地把他手掰開:“你到底要去哪?。 ?p> 冷澤安放了手,再度回頭面對她時(shí),已是慍怒的神情。
此時(shí)周遭無人,唯有頭頂茂密枝葉。他披著月華,低頭俯視著他,皎潔月光在他的俊容上覆了一層冷冷的霜,黑暗凸顯了他白皙的膚色。
“你……不開心?”顧梓霜眼神有些渙散,臉頰泛著一絲微醺的紅,比起平日里的蒼白如雪,此刻倒是更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難道我該開心?”冷澤安抿了抿嘴,“你是一個(gè)女孩子,你要自愛知不知道?這里不是冥界,你沒有任何法術(shù)可施,萬一今天燃哥不在呢?萬一我沒及時(shí)趕過來呢?萬一你向我求救的時(shí)候我和青伊還在迪士尼沒回來呢?”
他一連竄說了一堆,臉都?xì)獾脻q紅。
真的是氣死了,一點(diǎn)也不省心!
顧梓霜此刻愣愣地看著她,冷澤安探出她似乎有三分醉意,思維清醒,只是人有點(diǎn)飄,甚至有些……反差萌。
空氣突然沉默了一會(huì),顧梓霜愣完之后,終于,涂著火龍果色口紅的嘴唇微微開啟了……
“你們?nèi)サ鲜磕崃??”碩大的雙眼撲閃了兩下,“好玩嗎?”
冷澤安:“……”
能不能在一個(gè)頻道上?!
她轉(zhuǎn)過身,自顧自在前方慢慢走著:“我挺喜歡喝酒的,尤其是聽著酒吧的音樂時(shí)喝酒,就會(huì)特別開心,特別興奮?!?p> 冷澤安在他身側(cè)默默跟著,低頭踩著她的影子:“但是,興奮過后呢?”
“也不過如此。”顧梓霜苦笑著,“冷澤安,你說得一點(diǎn)也沒錯(cuò)?!?p> “什么?”
“錢這東西真厲害……真的可以讓人,為它舍棄掉很多東西?!彼旖堑幕《壬蠐P(yáng)得更深了,眼神中卻是比夜風(fēng)更寒的薄涼,“為了錢,家人也可以變仇人,到頭來,什么都不是……”
“顧梓霜。”冷澤安察覺了她的不對勁,“你到底怎么了?”
她仿佛沒聽見,還在吶吶著自言自語:“我居然還羨慕曉昕,真他媽見鬼,我顧梓霜為什么要羨慕別人?”她眸中的光漸漸黯淡,“可感情好的家人,好像真的會(huì)讓人覺得,很安心……”她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我想什么東西?是我自己放棄的,我是要盡快回去搶回神官長位置的人,我干嘛要對陽間的東西起貪戀?我神經(jīng)病啊……”
她念念叨叨地說了好久,腦子里仿佛有兩個(gè)小人廝打了許久,卻始終分不出勝負(fù)。
冷澤安只是陪著她,看著她苦惱的側(cè)顏,她說多久,他都不打斷。
他心中始終知曉,顧梓霜,她只是個(gè)紙老虎,看似性烈如火,其實(shí)內(nèi)心比白紙都單純干凈。
所以,即便她總是伸出鋒利的爪牙,他也仍會(huì)擔(dān)心,有人傷害她。
她說了很久,也說累了,發(fā)泄過后,又是一片寧靜。
“顧梓霜?!崩錆砂采斐鍪?,輕輕地揉了下她的腦袋,又迅速收了回來,“我是你的家人?!?p> “???”顧梓霜一臉茫然。
“我當(dāng)你家人?!彼麥厝岬匦Φ?,“我不會(huì)為了錢舍棄你?!?p> 他的安慰方式,總是奇奇怪怪。
而顧梓霜卻在那瞬間,心中仿佛有了安穩(wěn)的依靠,就像一個(gè)流浪者,突然有了避風(fēng)的港灣。
“所以啊,你要記住,這世上想做你朋友的人很多,而我……”冷澤安畫風(fēng)突變,露出了嬉皮笑臉的欠揍樣,“只想當(dāng)你爸爸?!?p> “……”顧梓霜笑容瞬間消失,“冷澤安!!”
“別過來!”
“你別跑!我打死你!”
“溜了溜了!”
……
明月躲藏在綿白的云朵后,暗黑的天際,綻放出微弱而柔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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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前。
藍(lán)歸允凝視著黑板,淡淡道:“我頂多開個(gè)后門,能幫你把第二行去掉一個(gè)。”
顧梓霜依舊不死心:“另兩行真沒戲了?”
“沒戲?!?p> 行吧。
她毫不猶豫地指向“親情”。
比起和有代溝的中年人相處,她更愿意接觸年輕人,可惜了,如果愛情和友情也能去掉,那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