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王不敢。
他心思深沉,自然想到這女子敢寫那樣的信給他,還敢親自見他,必定已經(jīng)做了萬全準備,所以才有恃無恐。
他不敢賭。
沉吟片刻,垣王沉聲開口:“我自認手段干凈,可說是毫無破綻,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聞姜微微一笑,“這世上之事,但凡做過,總有痕跡可循,任你手腕再高明,也有遺漏之處吧。何況,此事并非你親自出手,幕后操作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p> “你到底還知道些什么?”
沈聞姜再笑,笑得神秘。
垣王又氣又恨,眼里殺機更甚,右手的拳頭捏了又捏,大有一拳頭將面前女子頭顱碎成腦漿之意。
“替身?!?p> 沈聞姜慢悠悠吐出兩個字來。
花晴怔了怔,臉上流露不解。
垣王頓時大駭,目光如箭般射向沈聞姜,雙腿卻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兩步,嘴皮子翻了翻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
沈聞姜半點不怕,繼續(xù)說道,“你之所以殺死太子,便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并以此威脅,迫你將和國軍隊的掌控權交給他。”
“你當然不肯。因為你早就覬覦他太子之位。”
“借四國盟會讓他死在乾國,再找個替罪羊背鍋?!?p> “此事你謀劃已久,原本你選定的替罪羊是金國的鄴榮殿下,但他僥幸躲過,這鍋便順勢落到了我朝四皇子身上——
沈聞姜說得極慢,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讓屋內的二人聽見。
說到此處,她忽然扭頭去看花晴。
花晴的神色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并沒有惱怒。
沈聞姜輕吁口氣。
看來她口中的王爺并不是金國王爺,而自己的真實身份也并非金國人,否則以花晴的性子早阻止她說下去了。
“你見事已至此,只好將計就計?!鄙蚵劷剡^頭,繼續(xù)說道,“雖然乾國的實力比金國強得多,打起來會比較棘手,但幸好你還多布置了一手,剛好可以利用?!?p>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你沒有證據(jù)?!痹跬蝗婚_了口,神色間已恢復平靜。
“嗬?!鄙蚵劷α?,扭頭看了看窗外,“先前沒有,現(xiàn)在應該拿到了。”
“你——”
垣王瞬間明了她話中之意,臉色又是一變,好容易忍下的怒氣再次上涌。
話未說完又被沈聞姜打斷,“王爺,你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不該將替身分尸后埋進紀家祖墳?!?p> 所謂落葉歸根。
朔風島乃紀家祖籍所在,凡紀氏族人死后無論在哪都會將遺體運回此處安葬。
其實垣王殺人后完全可以將尸體拋到海里喂鯊魚,但他謹慎過了頭,斯以為紀家祖墳比大海更安全;或許還有,另類的心思……
事實也確是這樣。
前世沈玉花費數(shù)年之功,若不是找到了關鍵證人,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木垣惡賊會把這么關鍵的“證據(jù)”埋進紀家祖墳。
也幸好,證據(jù)易取,否則即便她知道真相,今晚也沒法替四皇子洗脫罪名。
她在寫信引垣王來她住處的同時,便提議世子盡快派人去紀家祖墳刨尸,同時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救回被關在和國驛館的四皇子。
因為天亮后,四皇子趙云霆便會被本野秘密送往長風島。
前世直到朔風島之戰(zhàn)后,乾國戰(zhàn)敗,被迫簽了盟約,四皇子才被世子以人換人的方式換回來。
這也是世子悲劇的開始。
以至哪怕后來趙云霆當了皇帝,也終身負疚耿耿于懷。
……
突然,垣王發(fā)出一聲尖嘯,同時身體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沈聞姜,藏在寬大袍袖里數(shù)點寒光疾射而出。
他快,花晴更快。
沈聞姜只覺眼前一花,花晴已擋在她面前,原本出鞘三寸的長劍已全部出鞘,刷刷幾劍,將垣王射向她的暗器全部擊落。
這還沒完,左手不知何時也拿了把劍,雙劍齊出,氣勢如虹,劍芒重重罩住近在咫尺的和國垣王。
兩人很快交上手。
沈聞姜手撐著桌沿,慢慢站起身來,深幽眼眸瞬也不瞬地盯著面前打斗的二人。
難得有機會欣賞到浣花閣的驚世劍法和和國的忍術,沈聞姜看得格外認真。
浣花閣她是知道的。
天下第一劍派,坐落于云霧山巔,獨立于四國之外,不受任何國朝差遣,以輕功劍法聞名于世,門下弟子多是行俠仗義之輩。
前世并未聽聞他們有何劣跡,因此未曾留心,便也不知其與登州刺史有何淵源。
確切地說,是與她身后之人有何淵源……
窗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打開,二人已從狹仄的屋內打到了院里。
飛雨他們已經(jīng)現(xiàn)身,正要和花晴一起圍困垣王,誰知半空忽然降下一群黑衣人,雙方很快纏斗到一起。
不肖說,是垣王的人。
沈聞姜往前走幾步,拉開了門。
正要邁步而出。
忽然,一道細小身影筆直橫飛如箭般朝她襲來,寒光挾著凜冽殺氣,瞬間直逼沈聞姜面門。
花晴頓時發(fā)出一聲驚呼。
她沒想到這家伙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沖出她的劍芒,更沒想到他會突然縮小身板,對數(shù)丈之外的沈聞姜驟然發(fā)難。
距離隔得遠,根本救援不及。
其他人也被黑衣人纏住脫不開身。
她還是太大意了…
沈聞姜后悔,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本能地矮身快速前撲,堪堪避過已到面門的匕首,人已經(jīng)跌倒在地。
垣王立即如影隨形的撲過來。
沈聞姜的腿本就受了傷,剛才動作太猛扯到傷處,痛得鉆心。
好在她武藝似乎不賴,此刻臨危不亂,抬眼一掃,順手抓過身旁的小幾子用力朝他擲去,人也借著這股力道站起,閃身到了廊檐的一棵大樹后面。
但,她還是低估了這惡賊對她的殺心。
垣王拼著挨這一下,攻勢不減,以極其詭異的身法繞過大樹閃到她身側。
此時花晴已經(jīng)趕到,長劍直往他胸口刺去,但這惡賊沒有回防,手中匕首毫不猶豫地向她脖頸劃去…
四周響起驚呼。
到底還是要死啊…
沈聞姜嘴角閃過一絲哂笑。
正這時,樹上忽然垂下一條“長綾”,恰恰卷住劈向沈聞姜的匕首手柄。
匕首一頓。
隨即有人影從樹上落下,扯著“長綾”的另一端用力一拉。
匕首墜落。
垣王胸口挨了花晴一劍,不由得一聲悶哼,抬頭怨毒地看了沈聞姜一眼,很快飛躍而起,竄上墻頭跑了。
那邊黑衣人見主子成功脫身,便也不再戀戰(zhàn),尖嘯一響,人便迅疾退走。
飛雨帶人追了出去。
沈聞姜抬頭,驟然對上一雙眼眸。
剛才是這人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