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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案

第一章 燕子李三

胡公案 胡悉之 2912 2020-08-22 18:07:52

  十一月四日正午,胡公館。

  “牧原。”

  胡樹人扣上筆帽,放下鋼筆,將書桌上的信紙拿起,疊成三折放入牛皮紙信封,用漿糊封了口,隨后遞給劉牧原道:“待會兒去趟郵局,幫我把這封信寄出去,順便附上一百大洋?!?p>  雙手接過,劉牧原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地址,有些疑惑地問道:“老爺,您今歲也不打算回鄉(xiāng)祭祖嗎?”

  “諸事繁忙,無暇分身。”

  胡樹人從藤椅上起身走到窗邊,雙手搭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光景,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牧原,咱們是不是該出發(fā)了?”

  “是的,老爺。”劉牧原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恭敬地對胡樹人說,“再有兩個小時,慈善演出就要開始了。”

  點(diǎn)一點(diǎn)頭,胡樹人轉(zhuǎn)身向書房外行去,邊走邊向跟在身側(cè)的劉牧原吩咐道:“牧原,先去備車罷,我換身衣服就到?!?p>  劉牧原應(yīng)了一聲,快步下樓,胡樹人則去臥室換上一身黑色西裝,西裝由恒義升記的裁縫量身定做,剪裁得體,用料考究。他來到側(cè)院,劉牧原早已在別克車旁等候,看見自家老爺,立刻拉開后車門,待胡樹人上去后才坐到駕駛席上,發(fā)動引擎,沿著靜安寺路向東行駛。

  “老爺,今日演出牧原不能跟著您,真的不要緊嗎?”劉牧原的眉宇間有隱隱的擔(dān)憂之色。

  三天前,小全代白玉蘭送來了慈善演出的請?zhí)?,上面明確標(biāo)出禁止帶隨從,這也就意味著,劉牧原不能跟胡樹人進(jìn)入天蟾舞臺。作為護(hù)院,劉牧原的指責(zé)便是保護(hù)自家周全,可若是無法隨侍左右,保護(hù)也就無從談起,所以他不免有些擔(dān)心。

  “牧原,莫要不安,今日天蟾舞臺名流云集,自然萬無一失,你放心便是?!焙鷺淙说囊暰€從手中的《冒險史》上移開,看著后視鏡中的劉牧原溫聲說道。

  劉牧原沒有言語,抿著嘴點(diǎn)了點(diǎn)頭。胡樹人便低下頭繼續(xù)看自己的書,快到南京路時,他看完了第一個案子《波西米亞丑聞》。

  “真不錯?!焙鷺淙撕仙闲≌f,由衷地感嘆起來,“林琴南*的譯本在忠實傳達(dá)原意之余還頗有趣味,確是大家……而柯南·道爾爵士精彩絕倫的神思和條理清晰的設(shè)計,讀來實在令人拍案叫絕,稱他筆下的福爾摩斯為世上第一神探絕不為過!”

 ?。智倌希骸陡柲λ固桨讣纷畛醯淖g者林紓的字。)

  “老爺,您還真是愛讀書?!眲⒛猎勓钥嘈α艘幌拢拔揖涂床贿M(jìn)去,每每翻開書本,瞄上一兩眼就犯困了?!?p>  “這很正常,各有所好嘛?!焙鷺淙丝聪虼巴?,笑了笑道,“我讀小說也是興趣使然,聊以消遣而已?!?p>  “老爺說的是,比起讀書,我更喜歡練武?!眲⒛猎χ鴳?yīng)道,繼續(xù)專心駕駛,別克車開上南京路,又拐上湖北路,行了不遠(yuǎn)便能看到九江路口的天蟾舞臺。

  天蟾舞臺邊上的停車場里已經(jīng)沒多少空位,各式豪車還在不斷駛來,上面坐的都是前來觀禮的滬上士紳。

  看到前方擁擠的車流幾乎快把湖北路堵個水泄不通,胡樹人搖了搖頭,無奈地對劉牧原說:“牧原,我就在這邊下車,你去辦事罷?!?p>  “是,老爺?!?p>  劉牧原應(yīng)了一聲,隨后又擔(dān)心地問道:“老爺,您真的不用牧原跟著?”

  “不用,你快些去把事情辦了罷。”胡樹人笑了笑,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臨走時忽然心血來潮,回頭向劉牧原吩咐道,“對了牧原,從郵局回來的時候順便去趟冠生園,幫我買一包桃脯?!?p>  “知道了,老爺?!?p>  劉牧原目送胡樹人走遠(yuǎn),直到他消失在來往的人群中,這才重新發(fā)動別克車向郵局駛?cè)ァ?p>  胡樹人獨(dú)自走到天蟾舞臺正門,一個身穿白襯衫黑馬甲的侍應(yīng)正站在門邊,見他前來便恭敬地鞠了一躬,客氣地說道:“先生,歡迎蒞臨天蟾舞臺,今日敝社舉行慈善義演,需憑請?zhí)雰?nèi)?!?p>  微微一笑,胡樹人伸手入懷,從西裝內(nèi)兜摸出一張紅色信封遞了過去。

  侍應(yīng)接過信封打開,抽出里面的請?zhí)戳艘谎蹆?nèi)容,又跟旁邊腳桌上的登記簿對照了一番。確認(rèn)無誤后,侍應(yīng)微笑著側(cè)過身來,左手放在腹部,右手向大堂方向伸得筆直,微微欠身,溫聲說道:“歡迎,胡先生,請進(jìn)?!?p>  “多謝?!焙鷺淙它c(diǎn)了點(diǎn)頭,邁步而入。

  今日的天蟾舞臺看起來與以往大不相同,掛在墻上的名家畫像已被慈善演出的巨大海報代替,大廳中央擺著幾張長桌,鋪著大紅桌布,上面擺放著各種酒水點(diǎn)心。衣冠楚楚的賓客有華有洋,三五成群地站在大堂周圍,端著高腳酒杯談笑風(fēng)生。

  來到長桌前,胡樹人正準(zhǔn)備給自己倒杯純正的英國威士忌,卻被附近兩位賓客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趙兄,你以后一定要小心老吳,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個穿淺棕色繡紋長衫的微胖男人低聲對身邊著深藍(lán)色長衫的同伴說道。

  趙姓賓客愣怔了一下,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葡萄酒,隨后不解地問道:“李兄,這話怎么說的?”

  “我跟你說……”李姓賓客看看四下,聲音壓得更低了,“前段時間,老吳去江浙辦事,我那時候還不知道,就去他的宅子找他談生意的事,竟然看到他家大門上釘著一張……燕子李三的警告信!”

  “什么!”趙姓賓客嚇了一跳,失聲叫道,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cè)目。

  他向眾人陪了個笑臉,悄聲問李姓商人:“李兄,你是說老吳家被燕子李三劫了?”

  李姓商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是松了口氣道:“幸好這事兒讓我看到了,不然我還被蒙在鼓里呢!要是我真的跟老吳合起伙來做生意,一準(zhǔn)兒要被他坑慘嘍!”

  “是哩!是哩!李兄,你真是好運(yùn)氣!”趙姓商人不住地點(diǎn)著頭,“這件事,可得讓商會的朋友們知道,不能讓他們上當(dāng)受騙!”

  二人斟滿了酒,便一邊討論著,一邊走到遠(yuǎn)處,跟幾位剛進(jìn)來的賓客湊到一起。

  胡樹人不動聲色,倒上威士忌,眼角余光一瞥,就見那幫賓客臉上都現(xiàn)出驚訝神情,便知這些人八成也是商人,而對話的內(nèi)容多半和燕子李三有關(guān)。

  小酌一口,胡樹人心下暗忖,燕子李三長年在平津一帶犯案,怎會到千里之外的上海灘?在他看來,這位申城的“燕子李三”很可能并非那位河北的本尊,而是一個模仿者。二人所行之事一般無二,都是義賊之舉。

  這不是胡樹人第一次聽說燕子李三在上海劫富濟(jì)貧的事跡,按照坊間流傳的說法,已經(jīng)有多位土豪劣紳被燕子李三洗劫,而被劫去的不義之財都散到了上海的各個福利院里。不過這也只是傳聞,沒人親眼見過。

  對于此類不知虛實的傳言,胡樹人并不打算耗費(fèi)過多精力思考,他端著酒杯,打算尋個清靜角落小憩片刻,忽然聽到有人用英語呼喚自己的名字,便循聲望去,就見兩個身著西裝金發(fā)碧眼的洋人迎了上來,其中一人很是興奮地說道:“胡先生,你終于來了!”

  “你好,喬治先生,好久不見,你也收到邀請了?”

  胡樹人笑了笑,用流利的英語跟喬治身旁的另一位洋人打了個招呼:“你好,亨利先生?!?p>  “還敢說好久不見?”亨利湊到近前,語帶調(diào)侃地對胡樹人說,“你這家伙,三天兩頭不來江海關(guān)上班,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p>  喬治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亨利的話表示贊同,隨即小聲問道:“難道說,胡先生你最近真的沉迷破案嗎?”

  胡樹人愣了一下,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這事都傳到洋人的耳朵里了,不禁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過是幫一個朋友的忙,要說沉迷,那決計是沒有的?!?p>  “原來如此,”亨利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江海關(guān)的工作清閑,但你也得經(jīng)常去露個臉啊?!?p>  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動地對胡樹人和喬治說:“對了,我前幾天在山西路發(fā)現(xiàn)一家很棒的英國餐館,那里的蘇格蘭肉卷真是一絕,味道非常純正,和我在大不列顛本土吃的一模一樣,咱們哪天有空一起去吃上一頓罷?”

  “真的?”一聽到蘇格蘭肉卷,喬治登時來了精神,“比海關(guān)俱樂部做的還好?”

  “跟那家餐館相比,俱樂部做的簡直無法下咽,只能丟進(jìn)垃圾桶!”亨利的語氣很夸張。

  喬治垂涎欲滴,忙不迭地點(diǎn)頭道:“那咱們還等什么!今晚就去罷!我都等不及要嘗嘗地道的蘇格蘭肉卷了!”

  兩人喜形于色,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qū)γ娴暮鷺淙耍坪踉诘却幕貞?yīng)。

  猶豫了一下,胡樹人搖搖頭道:“感謝二位的盛情邀請,但我不喜歡肉卷里面的餡料,還是不去了?!?p>  聽到這話,兩個洋人失望不已,正要給胡樹人好好普及一下英國本土食物的美味之處,一個女聲驀然傳來。

  “胡先生,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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