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擅長甩鍋
在唐聚,一切都按照流程走。
流民先排隊登記,然后按丁分地,最后,再由吏員分配耕地。
“下一個——報姓名、籍貫、家里幾口人,男丁幾人?!?p> 負責(zé)登記的小吏,抬頭看向下一戶人家。
這一戶的戶主亦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是一個感受面容枯黃的女人,女人的懷里還抱著一個男孩,身旁還跟了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孩兒。
中年男人上前,哈腰說道:“官爺,俺姓支,怎么寫的俺也不清楚,名字就叫支大壯,河內(nèi)郡人,家中有俺和俺婆娘,還有一個女娃一個男娃,男丁就俺一個…”
小吏在牘片上寫道:支大壯,河內(nèi)人氏,四口,男丁一人,成女一人,授田百五十畝。
“男丁一百畝,成女五十畝,共授田百五十畝,拿好憑證?!?p> 這一戶人的臉上,明顯露出了喜色。
“感謝官爺,感謝官爺??!”
那小吏連忙擺手道:“要謝,就謝謝天子吧,若不是他,你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p> “感謝天子皇帝陛下,俺趕明兒肯定早晚給他祈福~”
一家分地,皆大歡喜。
小吏,自然等著下一戶人家的到來。
經(jīng)歷了黃巾之亂,大漢人口銳減,就目前看來,孤身一身在此聚集的也不在少數(shù)。
下一個,便是一個領(lǐng)著小孩兒的中年婦女。
負責(zé)登記發(fā)牌的小吏,瞟了婦女一眼,淡淡地說道:“讓戶主來答話?!?p> “俺家里就我一個,官爺您看能不能…”
“不能,按照今上的規(guī)定,必須按一戶分配,有男丁分一百畝,無男丁,縱有成女也無濟于事,請回去吧?!?p> 婦女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俺能吃苦,男人能干的活,俺也能干,五十畝也行,便是徭役俺也能做,只求官爺能讓我們母子,有一處能生養(yǎng)的地方!”
那小男孩,面色堅毅,卻不跟著跪,只是抓住他母親的衣角:“阿母,這地不要也罷,用不著求他,兒子現(xiàn)在能去打獵了,養(yǎng)阿母不成問題的!”
“你給我閉嘴!”婦女瞪了一眼小男孩,而后接著乞求小吏。
小吏那邊也是面露難色,但他卻一直死咬著規(guī)定不松口。
這時,后面仍在排隊的民眾們等得心急,不由得催促起來,言語頗為急切。
婦女被說的臉有些紅,但她仍咬著牙關(guān)不肯放,亦不肯走。
“咋,她不走,恁不會攆她走?這耽誤事的,后面還等著吶!我說妹子,恁可以考慮一下找個男人…”
小吏打定主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還是走吧,要不然我就攆你走了。”
……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劉宏看在眼里。
“天子的政令,有不允許授寡居女性耕田的規(guī)定么?我怎么不記得?”
劉宏蹙著眉頭問了賈詡。
因為當(dāng)時是劉宏提出方向,然后細化敲定,最后由盧植制定詔書,分發(fā)雒陽各地。
劉宏信任盧植,當(dāng)時也就粗略的看了一眼,沒啥問題直接就蓋章了,但好像也沒這一項?。?p> 問賈詡,賈詡低聲回應(yīng)道:“確實沒有不許授寡居女之耕田的規(guī)定,但是,詔書上也沒有說能授予寡居女之耕田的規(guī)定?!?p> “那你說,這筆吏做的也對?”
“詡不敢妄語,御史以為呢?”
好嘛,這劉宏把皮球踢給賈詡,賈詡反向一腳,又踢給了劉宏。
劉宏心道,這賈詡真不愧是老奸巨猾。
這可不行!
“我以為,你得上去問問,不能耽誤工作進展,亦不能有失公允。”
賈詡不動聲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御史此言差矣,我等若去,不顯身份則不能令在此的官吏改變想法,若顯露身份,則此行便失去了意義。”
“那就拖著?”
“可記此小吏不治之罪?!?p> 賈詡說完,繼續(xù)手插袖中,紋絲不動。
當(dāng)面按兵不動,背后再興師問罪,倒真有那么一點感覺了。
劉宏:“你倒是處事圓滑,卻不知政令與私訪孰重孰輕,此地寡居者也不少,年邁者亦然,若不能處理好,這些人怕是會對朝廷失望?!?p> 賈詡帶著深意看了一眼劉宏,正發(fā)現(xiàn)后者一臉正色,大義凜然,只能妥協(xié)道:“長官說個章程,詡這就去?!?p> “看你發(fā)揮,若不能處置妥當(dāng),我會彈劾你。”
賈詡:“……”
還能這樣?大家都是六百石,憑啥你可以整得跟天王老子一樣…誰TM說的沒有上下級之分的!???
賈詡心里雖然不滿劉宏頤指氣使,但也慌了,因為侍御史就是有糾察百官、彈劾不法的職權(quán)。
混一口飯,不容易??!
賈詡面無表情地應(yīng)了,于是上前,到婦女與小吏對峙的地方。
“長官?!?p> 正在煩惱的小吏一聽有人說話,不禁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你要說什么?我現(xiàn)在正有要緊事呢,有事快說?!毙±趱酒鹈碱^,頗為不善的說。
賈詡也沒有因為小吏的態(tài)度而動容,反而老神在在的說道:“長官這樣,怕是今天也難處理完,我有一法,可解結(jié)癥,使政令繼續(xù)施行,也能不讓長官為難。”
“你懂什么?
你一個白身流民,你教我做事?”小吏用看傻子的表情看賈詡道。
賈詡沒生氣,他繼續(xù)說道:“我,故太尉段颎之甥也,雖是白身,但亦明白事理,見長官陷入困境,故來提醒?!?p> 段颎?
雖然這個人已經(jīng)故去了十年,但是朝堂上還留有他的名字,小吏也是吏,在體制內(nèi),怎么會不知道曾經(jīng)的高官?
再看看賈詡,衣著樸素但是干凈整潔,談吐不凡,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文化人的氣息。
不是這群流民能比!即便不是段颎的外甥,應(yīng)該也是某個士人的家人。
當(dāng)即小吏便有點兒被賈詡唬住了。
“你…你…你,有啥見解,說…說來聽聽?”
賈詡呵呵一笑道:“后面還有那么多寡居或者失恃怙的孩童,還有無人贍養(yǎng)的老者,若是每個人都像那個婦人一般,你縱是忙活到下個月,也解決不成。”
小吏一看,確實和賈詡說的一樣,于是恭敬地問道:“還請先生教我!”
“簡單,你讓他們在后邊等著,讓家中有丁男的家庭先分,最后你再統(tǒng)一報給你的長官,交由長官定奪。”
最后賈詡小聲道:“如此,便是不能,也無人怨懟你?!?p> 當(dāng)然,我的任務(wù)也完成了!
小吏仔細一想,思路即刻通了。
是嘛,咱在這煩憂,倒不如問問長官!
“多謝先生,我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