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從來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溫厚、謙恭有禮、禮賢士人的翩翩士人。
這一點,沒有人比袁紹更了解自己。
外寬內(nèi)忌,就是對袁紹性格最好的解釋。
在太傅府上,他對自己的叔父唯唯諾諾,但是實際上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自己的書房,袁紹才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脾性。
何進之死,給他帶來的興奮感知持續(xù)不到半天,即將到來的大權(quán)在握,卻被自己叔父幾句話給破壞了。
嘭嘭嘭!
袁紹怒目圓睜,猛錘了幾下桌案,然后他又把書房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一遍。
半晌之后,一片狼藉之下,袁紹雙眼通紅,喘著粗氣,恨聲道:“袁隗老兒,欺人太甚!”
發(fā)泄完畢后,他叫來了侍從,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書房。
而后袁紹走到了妻子的臥房。
袁紹面無表情地看著妻子劉氏道:“收拾收拾,明天帶著孩子,離開雒陽吧?!?p> 劉氏一臉茫然問道:“為何耶?”
袁紹皺眉道:“你一個婦人,莫要問東問西,讓你走,你走便可!”
“好吧,是要回汝陽么?”
汝南,袁氏的祖地,袁氏一族經(jīng)營數(shù)代的地方,劉氏一下想到的就是這里。
聽到這個地名,袁紹腹中的火氣,再次被勾出了些。
“別回汝陽!”
袁紹呵斥了一聲,然后開始思考了起來。
剛才他忽然想到讓自己的家里人離開雒陽,但是去哪兒,他卻沒有確定答案。
首先排除汝南。
提到這個地方,他直來氣。
袁紹想了想,然后對劉氏說道:“去陳留吧,張孟卓輕財好義,名列八廚,亦是我的故交,先辛苦你們,寄身在他家吧?!?p> 廚者,言能以財救人也。
張邈能揚名,是因為在黨錮時期,他愿意花錢去救那些被禁錮的黨人。
袁紹與前任黨人領(lǐng)袖李膺是外親,而且袁紹亦有意成為黨人領(lǐng)袖,天下黨人也愿意去親近袁紹。
之所以說袁紹其人表里不一,便在于其行為。
他這個人為了博名,為過繼的母親守喪三年,而后又為早已亡故的名義父親袁成守喪三年。
守喪,就是要結(jié)廬在長輩喪葬附近,禁止一切娛樂活動,不進行任何交際,也不能有性生活,甚至飲食都有很嚴格的要求。
袁紹為博好名,為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父母連續(xù)守喪六年,的確,這事兒傳出去,人人稱袁紹為孝子,但是…袁紹這段時間的守喪行為,卻是不稱職的。
表面守喪,暗中卻與黨人交流溝通。
就在黨人與黨人的引薦之中,袁紹結(jié)識了許多黨人。
而張邈便是其中之一。
袁紹和張邈的投契,可以到達托妻寄子的地步。
劉氏在家,說話自然是沒什么分量的,袁紹定下的計劃,劉氏沒有反駁的余地。
……
翌日。
劉宏正坐在胡床上,手捧著一卷書籍。
“陛下!”
忽然,蹇碩的聲音響起。
劉宏抬了抬眼,面無表情的說道:“什么事?”
蹇碩:“臣的下屬,在雒陽郊外,抓住了袁紹的妻、子?!?p> “哦?”
劉宏聽到這,不由得來了興趣。
袁紹的妻子和兒子啊!
沒事兒往城外跑干什么?
不得不說,蹇碩搞截胡這一套還是很溜的,先前是不聲不響把何進的人關(guān)了起來,現(xiàn)在呢,又把袁紹的家室截住了。
可真行。
能發(fā)生這檔子事兒。
恐怕袁紹還不知道,之前王匡、鮑信、種邵等人被抓了吧。
王匡、鮑信、種邵之流,他們抱著什么想法,劉宏是知道的,但是為什么會在雒陽郊外抓獲袁紹家室,劉宏真猜不透。
這個緊要關(guān)頭,還敢讓家人外出夏令營來?
劉宏:“你且詳細說說。”
蹇碩“唯”了一聲,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
“這是袁紹寫給陳留太守張孟卓的手書,書上寫的內(nèi)容,正是托妻寄子?!?p> 嚯!
好家伙!
托妻寄子!
劉宏摸了摸下巴,心里覺得這事兒反常。
為什么要讓妻兒走,那肯定是因為留在京城有危險啊。
半晌后,劉宏吩咐道:“事出必有因,朕尋思這個袁紹,可能要搞出啥大事兒來,好好查查,或者…撬開袁紹妻子的嘴,問清查清楚,莫讓朕錯付了你們。
哦——至于袁紹的妻子,就先關(guān)著吧,也不用好吃好喝的,別給他們餓死就成。”
劉宏有吩咐,蹇碩必定全力以赴。
事實證明,蹇碩也確實有干特務(wù)的能力,不多時,他就帶著從劉氏嘴里得知的消息來了。
“報陛下,據(jù)悉:袁紹昨日從太傅府上回來,動了肝火,隨后便讓家人離開雒陽,至于其他的,還在探查,以臣之見,不外乎與袁隗有關(guān)。”
劉宏點了點頭:“嗯,順著查。”
蹇碩不會騙劉宏,而且劉宏也教過蹇碩刑訊手段。想必劉氏口中說的,也都是真的。
這樣的話,袁紹和袁隗也沒有那么和諧??!
“兩個表里不一的人,呵呵,有意思。”
劉宏感嘆一聲,然后開始回憶起歷史上的情節(jié)。
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的話,在董卓進京之前,袁紹和袁隗一直沒有什么間隙,而在董卓之后,他們之間似乎出了些問題。
問題不是出在董卓身上,而是出在董卓干的事兒上。
在董卓入京之前,袁紹一直慫恿著何進把董卓征召入京,反倒是何進不看好董卓。
董卓入京后呢,干的事兒大家也都清楚——霍亂朝廷,無視綱常,廢立天子。
袁紹和董卓產(chǎn)生間隙的點呢,正是在于廢立天子。
在董卓提出廢立天子的時候,袁紹還被當成傳話筒,在董卓談及廢立的時候,袁紹拒絕并和董卓發(fā)生了沖突。
但是,有個事情很怪,那就是袁紹反對的廢立,袁隗卻是接受了。
之后袁紹就逃出了雒陽。
這件事,記載的相當之簡略,劉宏在前世也是覺得這里有問題,搜集過資料,才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現(xiàn)在經(jīng)過蹇碩的提醒,劉宏忽然想起來了。
如此看來,這叔侄倆不一條心,似乎沒什么問題。
也挺好笑的,一家都不是一條心的,能成什么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