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盼安再次見到伍瑞已經(jīng)是十月下旬的事。
十月二十六號,在她自己的生日會上。
余待安的生日自然也是這一天,不過他自從滿了十八歲,就嚷著自己是大人了,不再需要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像是這樣麻煩又隆重的生日會,后來就都是余盼安獨自當主角了。
她穿著小禮群正準備切蛋糕,伍瑞忽然手捧鮮花從角落跑了出來。也不知是在急什么,他一下子就單膝跪地,像要求婚一樣。他問她,“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余盼安十分為難地把目光暫時移到臺下,看見余待安也是一臉痛苦和無奈的表情。余盼安知道,肯定是伍瑞問余待安她的生日會在哪里辦,余待安就好心說了,只是他沒想到伍瑞這個情商有點堪憂的小伙子會直接在眾人面前就來這一出。
這......余載道還在下面看著呢。
余盼安完全不敢往自己父親的方向看過去,她怕看到一張大黑臉。只要不看就沒事,她沒看見,那就沒有。
出來解圍的人是同來參加余盼安生日會的韋婷,她咳嗽了兩聲,慢悠悠地開了口,“這是哪家的小伙子呀?快別跪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花里藏了戒指呢?!?p> 她話一出,原本尷尬的眾人都笑了。余盼安卻笑不出來,她心想:按照伍瑞的作風,這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好在伍瑞并沒有做出掏戒指這種震撼眾人的舉動,只是站起來了,臉上掛著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他對坐席上的大家點了點頭,然后又轉過身想對余盼安說話。
余盼安這時的目光停留在剛剛說話的韋婷身上,目光稍微一轉,就看見她身旁的季之恒沒什么表情地玩著手機。余盼安知道,如果是早兩年遇到這種情況,她說不定會為了吸引季之恒的注意力暫時說兩句模棱兩可的、似是接受伍瑞的話??墒呛迷谶@樣的事沒有在以前發(fā)生過,她也沒有得到對不起伍瑞的機會。
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沒有罪,雖然這樣當眾表白會讓人很尷尬,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不會覺得伍瑞很討人厭。畢竟當初在大學時,他真的沒少照顧她——雖然她也總是拒絕了那些照顧。
余盼安收回了目光,對伍瑞笑了笑,伸手把花接了過來捧在懷里。
伍瑞送的不是一捧玫瑰,而是一簇滿天星。余盼安知道,滿天星的花語之中有一個是“甘愿做配角”的意思。他今天表白,應該是知道自己大概率會被拒絕的。
想到這,她又想起自己如今“女二”的處境,一時間心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謝謝學長,花很好看。滿天星的花語是單純,謝謝你愿意祝我這個已經(jīng)奔三的人保持單純。我會的?!庇嗯伟残χ鴨X,伍瑞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了。他知道自己被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他只好應了句,“哪里,你才二十四歲,怎么就奔三了。那,那祝你生日快樂?!?p> 余盼安又說了句“謝謝。”
伍瑞離開以后,余盼安注意到他沒有去座位上,而是直接從后門走了。她忍不住想嘆氣,所以切蛋糕的手抖了抖,一下子有點切歪了。再抬起頭,她看見韋婷在和季之恒耳語些什么,但季之恒還是先前的樣子,一直低頭玩手機,好像根本沒有往臺上看過。
——像被綁來的一樣。余盼安這么想著,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
生日會散了以后,余載道去和場地方溝通了,余待安則是朝余盼安走過來。他能感受到她的眼刀,一邊假裝抬手擋著一邊說,“今天確實是我失算了,我沒想到他這么大的人了還是那么一根筋?!?p> 余盼安朝他揚了揚拳頭,這動作看起來和她穿的一身小禮服很是不搭。她剛要開口,余待安朝她身后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有人來了。
“呸,小時候的爛招數(shù)了,我今天還會上......”
“余盼安,生日快樂?!?p> 季之恒的聲音在余盼安身后響起,把余盼安沒說完的話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她轉過身,看見季之恒手里拿著一個很精致的小盒子,韋婷則是站在不遠處,似乎是在等他,但在余盼安眼中,更像是逼迫。
“我代我媽把這個送給你?!奔局氵@話一出口,沒等余盼安說話,旁邊的余待安噗嗤一聲笑了。他不太客氣地問他,“你幾歲了小朋友?五歲了?”
季之恒臉色有點難堪,但是沒有出言回擊。他也知道他這個避嫌的借口找的太令人無語,可總不能說“這是我媽非要讓我以自己的名義送給你的?!?p> 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然想不通為什么自己媽媽總說耿窈看起來居心不良,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喜歡余盼安。他不是個“媽寶男”,但是這兩年韋婷忙于生意,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也不愿意讓她太難受,索性就當她是更年期,凡事順著她多哄哄。只是委屈了耿窈,明明是正牌女友,卻總像見不得光似的。
余盼安沒有表現(xiàn)得像余待安那么強硬,她趕緊接過項鏈,打圓場說,“替我謝謝韋阿姨?!?p> 季之恒沒說話,只是感激地朝她笑了笑。
坐上了回家的車,余盼安一邊擺放著自己收到的一堆禮物,一邊頭也不抬地對余待安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季之恒,但也沒必要那么說話吧。他明顯是被迫的,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我敷衍過去就好,你就當沒看見唄?!?p> “他都多大的人了,還被迫?!庇啻舱f,“而且韋阿姨是個很不錯的人,她不喜歡季之恒現(xiàn)在的女朋友肯定有原因,季之恒該做的是調節(jié)好她們兩個的矛盾,而不是為了哄他媽把你扯進來。現(xiàn)在這樣算怎么回事呢,你不尷尬嗎?”
余待安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余盼安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其實她也覺得季之恒在感情方面有些太過于優(yōu)柔寡斷了,可是她也知道,季之恒從小喪父,韋婷又一直在外打拼,鮮少和他在一處,他一個人長大,性格多多少少出了點問題。
她記得高中時季之恒對她說過,他會幫她,一方面是因為胡暮雨的請求,一方面是因為他是班長,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也曾經(jīng)遇到過類似的事。他很小的時候,韋婷曾試著談過一次戀愛,男方帶了一個比季之恒大兩歲的男孩,那男孩仗著自己身體比季之恒健壯,整天欺負季之恒。那時候小小的季之恒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斷送了自己媽媽的幸福,所以就忍著不說。還是后來家政阿姨看不過去,哭著告訴韋婷的。
知道了自家孩子的脾性,韋婷實在不放心,后來就沒再戀愛過了。工作之余,也會?;丶遗闩慵局?。
她為了自己的孩子,犧牲掉了自己再次尋找愛情的機會,這確實是好媽媽才能做出的事才對。
現(xiàn)在究竟為什么會是這個局面,余盼安也想不通,可是這些事,顯然也輪不到她來管。
她看向窗外。
雨又開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