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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之天山行

第十四章:民族情深

走西口之天山行 伊語滌生 4357 2020-07-21 07: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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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高大哥用鐵鉗撩撥一下爐槽中的煤火,煤火原本是埋伏著的,輕輕一捅,便露出一團(tuán)紅紅的火苗,他兩只靈活的大手不停來回騰挪著鐵爐上的烤肉。

  見肉色發(fā)黃,高大哥又趕緊不失時機(jī)撒上一些辣子面和孜然,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一會兒工夫,空中邊彌漫著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

  望著嬌嫩油黃的烤肉,高大哥拿起一串遞給年齡最小的田楊,“楊子,嘗嘗熟沒?咸淡咋樣?夠不夠辣?”

  田楊用牙齒咬著烤肉順著簽子捋下來,咀嚼幾口,吧唧幾下嘴,顧不得說話了,邊嗯嗯著邊大口吃了起來,左手朝知青老大哥伸起大拇指。

  就在田楊品嘗時,已將手抓羊肉消滅光的張忠明匍匐在草窩里,透過野草間的縫隙看著田楊品嘗烤肉,他的嘴巴跟隨著田楊嘴巴的節(jié)奏也吧唧著自己的嘴巴,哈喇子(口水)在嘴角滴落。

  高大哥也品嘗了一串,味道、火候剛剛好,他按照知青的人頭數(shù)每人兩串的數(shù)量,取出四十多串烤肉給大家分配。

  打下手的田楊也領(lǐng)著自己的兩串烤肉湊到削柳枝的哥哥們面前,背對著烤箱吃著烤肉。

  此刻,烤箱前沒人,張忠明總算逮住了機(jī)會,一個加速跑沖出草叢,風(fēng)一樣撒腿奔向烤箱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一把抓住烤簽,轉(zhuǎn)身就跑。

  還沒等知青反應(yīng)過來,烤箱上剩下的烤肉全被他偷走了,望著他倉皇而逃的背影,幾個年紀(jì)輕一點(diǎn)的男知青放下手中的烤肉就去追。

  他們邊喊邊追“賊娃子,放下烤肉?!?p>  “狗娘養(yǎng)的張忠明,你竟敢偷到知青點(diǎn)來了?!?p>  ……

  年紀(jì)最大的高大哥對著知青們揚(yáng)聲喊道:“算了,別追了?!?p>  一個小伙不甘心烤肉就這樣被偷走,氣得撿起石頭朝張忠明砸去,小石頭砸到張忠明的脊背上,他忍著痛邊跑邊回頭看知青是否追上來了。

  這一回頭,腳下的步伐又沒有放慢速度,一個趔趄絆倒在地。

  身體傾倒之際,張忠明生怕好不容易搶來的烤肉掉在黃土里弄臟了吃不成,心里想著護(hù)住手中的烤肉,他的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摔倒在地,來了個狗啃屎,一股熱流從鼻子里流出。

  摔倒在地的他顧不得擦鼻血,一個翻身坐起來,也不跑了,不慌不忙得面朝知青點(diǎn),坐在地上悶頭吃起了烤肉。

  十幾串烤肉三下五除二被他吃完,張忠明氣呼呼扔掉最后一根紅柳烤簽,站起身來任憑鼻血往下滴,理直氣壯地走到烤箱前,朝高大哥攤開右手要道:“你們把我的鼻血打爛了,再賠我十串烤肉?!?p>  高大哥看著面前這個十六歲的男孩賴兮兮的樣子,朝幾個湊到張忠明身旁摩拳擦掌的男知青揮揮手,板著臉對著鼻孔滴答血的張忠明說道:“再給你十串烤肉,趕緊開太(趕緊滾)?!?p>  張忠明如愿以償?shù)媚弥肷皇斓目救怆x開了知青點(diǎn),這時,他的鼻血已在嘴巴周圍結(jié)成了痂。

  就在張西林任憑他兒子發(fā)蔫使壞,偷雞摸狗之時,田坤禾對自己的孩子嚴(yán)加管教,拿著馬鞭逼著孩子讀書學(xué)習(xí)。

  年紀(jì)最大的侄子田楊也在他的管教范圍之內(nèi),稍不學(xué)好,馬鞭伺候。

  二哥田坤鵬的兒子田石頭貪玩偷懶,被田坤禾揍了一次后,每逢到晚上點(diǎn)油燈學(xué)習(xí)時,他就借口肚子疼等原因溜號。

  田坤禾心急如焚找二嫂子說道說道,被張花不陰不陽得頂了回來,對于田石頭的學(xué)業(yè),田坤禾也就放任自流。

  在周圍的孩子們成天招貓惹狗、上房爬樹恣意得玩耍,荒廢學(xué)業(yè)的幾年里,田坤禾拿著馬鞭逼著孩子爬在土屋苦哈哈得讀書識字,這讓他的孩子們今后離開農(nóng)村夯實(shí)了基礎(chǔ)。

  離開天山公社回到縣城工作的伊禮賢,在哈、維、蒙、漢、回等民族合校的縣一中任教,飽讀詩書的他是高中部的語文教師。

  上班第一天,他才知道當(dāng)年被廣仁公社那小娃娃扔進(jìn)火里的長褲主人榮茂,早在五年前就回到縣城任教,現(xiàn)在是一中的副校長。

  由于榮茂支邊前在上海上的是師范學(xué)校,是前來支援伊寧教育事業(yè)為數(shù)不多的師范科班生之一,不久就被上級教育部門調(diào)到伊寧市工作,他拖兒帶女離開了生活工作十年的昭蘇縣。

  妻子蕭安為伊禮賢生育了第三個孩子,又是個女孩,喜歡閨女的伊禮賢整天樂呵呵的,嘴巴合不攏了。

  這天,單位通知,縣廣場傍晚時分有一場露天電影,聽說播映《冰山上的來客》和《白毛女》。

  在天山公社那個偏遠(yuǎn)的小山村生活九年時間里,伊禮賢僅僅看過一次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也就看了一半,還是從草原教學(xué)點(diǎn)緊趕慢趕回來看上的。

  為了彌補(bǔ)這個遺憾,也為了讓妻子安心在家坐月子,伊禮賢帶著五歲的兒子鑫鑫和一歲多的長女品品拿著兩個小方凳哼著《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的曲調(diào)興沖沖朝廣場走去。

  伊禮賢以為自己來的夠早了,到了廣場,看著密密麻麻的人頭嚇了一大跳。

  心想,為了看這場露天電影,難道這些人都不吃晚飯了嗎?

  縣革委會的小廣場擠滿了人,一塊白色的屏布懸掛在廣場北面革委會辦公室屋頂上臨時搭建的架子上,微風(fēng)一吹,白色屏布呼啦啦作響,不時鼓起一個圓包或凹下一個圓窩。

  白色屏布下站著不少小男孩,跑來跑去,好不熱鬧。

  小廣場南邊的觀眾都已排到了解放路的路邊,不同民族的男女老少拿著形狀不一、高低不等的小凳早早占好位置等候著,一片喧鬧的場景。

  這嘈雜的場景讓伊禮賢想起了天山公社羊圈里的羊,被圈久了,打開羊圈門時,羊只歡快的叫聲。

  伊禮賢只好在挨著解放街的路旁尋找還算好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播映員將鏡頭對著白色屏布調(diào)整焦距。

  剎那間,小廣場一片寂靜,鴉雀無聲,觀眾們生怕自己發(fā)出聲音影響播映員的工作。

  兩部電影播映完,天色已黑,廣場一片喊叫聲,有喊叫孩子名字的,有尋找凳子的,有發(fā)生碰撞發(fā)生口角的……

  如同馬嘶、牛哞、羊咩、狗吠、雞鴨鵝的鳴叫聲,讓喜歡安靜的伊禮賢的頭嗡嗡直響。

  女兒品品在電影一放映就鉆在爸爸懷里呼呼大睡,電影播放完,她也睡醒了,揉著惺忪的眼睛低聲道:“爸爸,尿尿?!?p>  頭昏腦漲的伊禮賢對兒子說道:“鑫鑫,拿上咱家小凳子,我?guī)妹萌ツ蚰??!?p>  他領(lǐng)著女兒來到路對面的草叢中,讓女兒蹲在草叢中撒尿,肩膀就被人拍了下,耳畔響起一個激動的男聲,“賢達(dá)老兄,你也從公社回到縣上了?”

  伊禮賢扭頭一看,竟然是十年前一同從山東老家支援新疆的老鄉(xiāng)小陳,當(dāng)年小陳被分配到昭蘇縣哈夏加爾公社任教。

  倆人自1961年分別后近十年未見了,“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他激動得上前擁抱著多年未見的老鄉(xiāng)。

  倆人激動的寒暄著,互相訴說著各自的近況,小陳最近調(diào)到縣革委會當(dāng)秘書了。

  知道伊禮賢滿腹學(xué)問、寫一手好字的小陳,低聲告訴伊禮賢,“賢達(dá)兄,革委會還缺秘書,你來革委會上班多好,別干老師了?!?p>  “算了,干秘書工作,我不是那塊料,那是伺候人的工作,我還是干我的教師。來新疆支持教育事業(yè),是我當(dāng)時來的初衷,我還是干我的老本行吧?!币炼Y賢爽朗得笑道。

  熱心的小陳不知道,伊禮賢從天山公社回到縣城時,李叔叔計(jì)劃讓他到縣文教局當(dāng)個科長干干,被伊禮賢用“無官一身輕”婉言謝絕。

  小陳搖著頭惋惜道:“賢達(dá)兄,你這水平干起文秘工作,哪還不是小菜一碟,實(shí)在太可惜了?!?p>  這一聊天,伊禮賢忘記了還在草叢中撒尿的女兒品品,倆人站在路邊聊了近半個小時,見天色晚了,才戀戀不舍的分手。

  伊禮賢對著草地喊著女兒的小名,沒人應(yīng)答,他四處尋找沒見女兒的身影,他見兒子也不見了,以為兒子帶著女兒一同回家了。

  他緊趕慢趕回到家里,見只有兒子鑫鑫回來了,女兒品品不在屋里,伊禮賢頭皮一緊、心里一涼,揚(yáng)聲問道:“鑫鑫,你妹妹呢?”

  伊郁鑫仰著小臉納悶道:“你不是帶妹妹去尿尿了嗎?”

  “壞了,我把你妹給弄丟了?!币炼Y賢拔腿就朝外走。

  躺在床上的蕭安一聽說大女兒丟了,哪里還顧得上坐月子,一把扯下捂額頭的毛巾,披件外衣穿上鞋子,交待兒子鑫鑫看好二妹妹,她急慌慌追出去。

  夫妻倆沿著去廣場的道路一路喊著女兒的名字,一路尋找著。

  道路上黑漆漆的,只聽到呼呼的風(fēng)聲,還有幾聲犬吠,再無其他。

  伊禮賢又把縣革委會辦公室附近細(xì)細(xì)尋找一遍,還是沒看見女兒的身影,妻子蕭安嗓子嘶啞,說不出話來。

  他倆又以小廣場為中心沿著東南西北四條道路尋找一遍,還是沒見女兒的小身影。

  倆口子找了一晚上,實(shí)在沒辦法了去縣派出所尋求幫助,讓派出所通過縣廣播站的大喇叭播報(bào)下尋人啟事。

  干警留下伊禮賢的工作單位并了解品品的大致外貌、身高等特征,安慰他倆回家等候消息。

  想著家里還有個五歲多的兒子和未滿月的女兒,伊禮賢攙扶著妻子邁著沉重的腳步朝家走去。

  蕭安還是不甘心,她再次提出到小廣場看看,雖然夫妻倆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但還心存僥幸來到小廣場。

  只見在品品昨晚撒尿的草叢旁,坐著一位維吾爾族中年婦女,她懷里摟著丟失一夜的品品,品品身上披著一件灰色的外衣。

  蕭安沖上去把失而復(fù)得的女兒摟進(jìn)懷里放聲大哭。

  伊禮賢會維吾爾語,他跟這位名叫娜地?zé)崮镜木S吾爾族婦女用維吾爾語溝通交流。

  原來,娜地?zé)崮臼强h百貨公司售貨員帕爾哈提的妻子,昨晚她們一家人看完露天電影回到家。

  娜地?zé)崮镜恼煞蚺翣柟岷韧昴滩枞ブ狄拱?,他走到門市部門口,看見一個一歲多的漢族女孩蜷縮在墻根處,哭幾聲睡一會,睡一會再哭幾聲。

  帕爾哈提生怕凍壞了小女孩,又將女孩送回自己家交給妻子照顧,再返回崗位值班。

  看著女孩哭得小臉花了,嗓子啞了,娜地?zé)崮沮s緊給女孩洗把臉,讓她喝了碗熱乎乎的牛奶后,女孩在她懷里安逸的睡熟了。

  同樣是母親的娜地?zé)崮局纴G失孩子的那位漢族媽媽肯定心急如焚,大清早吃完早飯就把品品帶到廣場等候。

  聰慧的品品看到自己掉在草叢中的紅頭繩,咿呀咿呀得告訴娜地?zé)崮?,她在這里找不到爸爸的。

  蕭安感激涕零得抱著娜地?zé)崮疽粋€勁兒得說著:“阿?。ń憬悖?,熱合麥提(謝謝),熱合麥提。”

  事后,伊禮賢攜帶一家人提著半只羊到娜地?zé)崮炯腋兄x。

  女兒品品喊娜地?zé)崮尽鞍⒛遥▼寢專?,喊帕爾哈提“達(dá)當(dāng)(爸爸)”。

  迷路的品品是在深夜被丈夫帕爾哈提帶回家的,娜地?zé)崮窘o這個漢族女兒起名為“阿依努爾”(月光一樣美麗的女孩)。

  伊禮賢和帕爾哈提結(jié)成了異姓異族兄弟,一直到倆人白發(fā)蒼蒼離開人世。

  品品上小學(xué)前的孩童生活大都是在娜地?zé)崮炯叶蛇^的。

  在娜地?zé)崮景⒛壹?,小小年紀(jì)的她學(xué)會了打馕、做酸奶、奶疙瘩,就連頭上的小辮也被娜地?zé)崮巨p了十幾條維吾爾族小姑娘的小辮,完全成了地道的維吾爾族克孜(女孩)。

  倆家親密的關(guān)系讓雙方的孩子都學(xué)會了對方的母語,每個孩子都會一口流利的漢語和維吾爾語。

  每逢肉孜節(jié)、古爾邦節(jié)、月餅節(jié)(中秋節(jié))、春節(jié),倆家人互相拜年走動,大人小孩的關(guān)系親密無間。

  1973年伊禮賢因工作需要調(diào)到伊寧市某中學(xué)任教,一家人離開了昭蘇縣,但兩家的關(guān)系一直從未中斷過。

  品品的維吾爾族媽媽娜地?zé)崮荆嗄旰?,因?qū)m頸癌在伊犁地區(qū)反修醫(yī)院(現(xiàn)為伊犁州友誼醫(yī)院)住院,所有手續(xù)都是伊禮賢一家忙前忙后辦理的。

  已在伊寧市某金融系統(tǒng)從事會計(jì)工作的品品,承包了娜地?zé)崮镜囊惶烊D飯。

  根據(jù)維吾爾族媽媽的口味,品品每天給她在清真食堂購買合口的飯菜送到病床前。

  由于帕爾哈提白天陪護(hù),晚上需要休息,伊禮賢為了帕爾哈提節(jié)省住宿費(fèi),騰出一間房間讓帕爾哈提居住。

  晚上,蕭安和女兒品品輪流陪護(hù)重病的娜地?zé)崮尽?p>  盡管大家都在想方設(shè)法留住娜地?zé)崮镜纳?,可她的病情已是癌癥晚期。

  直到娜地?zé)崮九R終前,一手抓著品品的手,一手豎起大拇指,流著熱淚說道:“品品,亞克西(好),阿依努爾,我的好女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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