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堯眉毛一挑,酸溜溜地小聲道:“文星去了?!?p> “什么?她分到星星班了?考得這么好,怎么都不支一聲啊?”
“得了吧,衛(wèi)瀾,至始至終,她就沒跟我們真掏心窩子過。你自己想想,我們說長道短的時候,她附和了幾次?再說了,她可是一直都上進(jìn)的很呢,暗地里攢勁著呢!”
衛(wèi)瀾擠出個笑臉:“她能去星星班是好事,干嘛說的這么尖酸刻薄。只是她沒必要瞞著我們,告訴我們,我們肯定會替她高興的?!?p> “傻帽瀾,不是我刻意挑撥你們關(guān)系。雖然你和她有些沾親帶故,該說的我還是要說。她和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離開是遲早的事。”
“那她是哪條路上的?”衛(wèi)瀾突然想要找出一個說服自己并非不如陳曦的理由,愿意聽些新鮮。
“有一次我借她筆記本,看到她本子里畫了一個卡通人物。乖乖,你猜猜是誰?”
“我怎么知道?”
“呵呵,一個男生。”
“哦?”
“我們班的男生。”
“誰?。俊?p> “我們的好班長,陸峻鳴!”
衛(wèi)瀾的臉?biāo)查g一沉,眉頭不由得微蹙,眼珠在眶子里胡亂轉(zhuǎn)悠。
“開始我也是猜的,后來我心血來潮就去翻了她其他的本子。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幾乎每一本,都有。”向堯的聲音沉郁頓挫,把情景勾勒地栩栩如生。
“這種事別亂說,無憑無據(jù)的。一幅畫代表不了什么,更何況還是漫畫。”
“我就知道我跟你說了你也不信。你等著瞧吧,她這下和峻鳴哥哥在一個班了,又甩了我們兩個尾巴,還不有所行動?打死我也不信?!?p> 衛(wèi)瀾希望她說的是假的,可心里卻已經(jīng)滲出刺骨的寒意。
這一刻,她無比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好好努力,拱手讓出了梧桐樹旁的位置。她恨自己的無能和幼稚。
“哎,罷了罷了。還好有你,還有羅御風(fēng),否則真是人間慘劇了。
向堯無奈的口吻里夾雜著絲絲甜,說到“羅御風(fēng)”三個字時,她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眼神迷離閃爍。
衛(wèi)瀾的心口才撒了一把鹽,又冷不丁潑了一些醋,翻騰得厲害。她不愿演繹當(dāng)下的自己,亦害怕成了遠(yuǎn)去的陳曦。
高一這一年的苦辣酸甜,到此畫上句號。
分班的結(jié)束,并沒有給一中的莘莘學(xué)子帶來須臾的喘息,而是目標(biāo)堅定地又投入到新的征程中去了。
明晃晃的烈陽下,靜悄悄的教室里黑壓壓的一片。埋頭苦算的孩子們內(nèi)心的情緒被書壘起的高墻壓住,信念支撐著他們忘憂前行。
年輕最大的好處就是永存可能、永葆希望,即便深陷泥藻,意冷心難灰。
只要睜眼瞅見了一輪新的紅日,血管里的液體還是會涌動,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勁兒。
昨日的一切一切,也都能于萬丈光芒下淡入塵埃。
密不透風(fēng)的出租屋,光線極黯。唯一看上去透光的窗戶,一打開就能聞到對面屋里的煙味,因此也被岳莉關(guān)上,成了虛設(shè)。
為了女兒能夠熬出頭,再多的苦她也能受。別說還能擠到這間六十年代的二室一廳里,即便是棺材房,她也會義不容辭地陪讀。
可再堅定的信念,仍是需要呼吸的,否則也會營養(yǎng)不良。
岳莉心心念念的暑假如期而至,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女兒卻說什么也不肯回懷澤了。
她看到了宣傳欄里貼出來的榜,約莫猜到了原因,卻又不敢多問。
上個月都還住在隔壁的老張夫婦,一清早就打包走人,干干凈凈。
回頭一打聽,孩子精神壓力太大、嚴(yán)重失眠、神情恍惚,已被學(xué)校勒令休學(xué)。
來之前,丈夫再三規(guī)勸,也沒能阻止她帶著女兒奔前程的腳步。
事到如今,如若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必然前途盡費。
這樣的成本她受不起。
鍋里的湯,此起彼伏地翻滾著,竄出小股小股,澆在滾燙的爐火上,發(fā)出陣陣“吱吱”聲。
岳莉晃過神來,趕忙關(guān)小火,抓起一塊抹布蓋在鍋蓋上,要去揭揭看。
忽然從屋內(nèi)漫出一股刺鼻的煙熏味,伴隨著女兒聲聲咳嗽。
她心一緊,直接關(guān)了火,鉆出廚房去。
屋子的大門敞開著,女兒蹲在走廊上手里拿著一疊紙,面前放著一個痰盂瓷盆,冒著紅艷艷的火光。
“衛(wèi)瀾,你干嘛呢?”
女兒無動于衷,依舊按著節(jié)奏,右手去抽拿左手的紙,一張張往火里送,燃出金燦燦的焰火。
岳莉往前走了幾步,剛被扔進(jìn)火盆中的那張紙背對著她露出鮮紅的色澤,在竄動的火苗下閃出一道金色的光。
岳莉嗓子眼立刻被塞住核桃似的,眼睜睜看著那圈金色的印記化為一片焦黑。
她的腦子里滿滿都是女兒捧著紅艷艷的獎狀,在屋里蹦來跳去的模樣。
衛(wèi)瀾的手空了,站起身來從廚房拿了一個大瓢,走到痰盂旁,站地直直的。
右手握著手柄,翻手向下,一股清流跌落,發(fā)出“嗤嗤——”地巨響,一騰騰白煙泛起。
沒多看一眼,拿著空瓢進(jìn)屋去了。
岳莉走進(jìn)了,探頭去看,痰盂里一疊黑乎乎的紙樣痕跡已被水沖地稀泥一般。
漂上來的黑塊中混著半個巴掌大的淡黃色硬殼紙,“三好學(xué)生”四個字還能腦補(bǔ)地出,前頭后尾是徹底沒了。
岳莉把痰盂擱在角落,走進(jìn)女兒屋里,衛(wèi)瀾正坐在梳妝臺上書寫。
她不問也不看她,直接走到高柜邊,打開柜門,抽出最里面一層。
果然,空空如也。
原先疊放在里面的所有獎狀和榮譽(yù)證書一張不剩。
話在舌頭上了,說不出。
眼淚噙在眶子里,熱乎乎的。
她頭一次測量到自己和女兒之間的距離,沒有心理準(zhǔn)備,也無計可施。
岳莉繞出衛(wèi)瀾的房間走到臥室里,將門反鎖。
衛(wèi)瀾曾用過母親的手機(jī)找過向堯,此刻她慌亂地從枕頭下摸出手機(jī),徑直撥通了向堯的號碼。
“喂,向堯,我是衛(wèi)瀾的媽媽,岳阿姨?!?p> “岳阿姨啊,你好你好?!?p> “是這樣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p> “阿姨你說。”
“我們家衛(wèi)瀾平日里和你玩的最好,所以我就想著問問你了?!?p> “呵呵,我和衛(wèi)瀾是閨蜜。阿姨,你有什么就直接問吧!”
“那我就不繞彎子了。衛(wèi)瀾,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煩心事了?”
“怎么了?阿姨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p> “衛(wèi)瀾這個暑假說什么都不肯回老家,非要在這里呆著。這也就罷了,剛才還把她從小到大的獎狀全部燒了。
那可是她的寶貝啊,走到哪里都會隨身攜帶的,看得最重的東西。一把火,全部燒得一干二凈?!?p> “???你沒阻止她嗎?沒問她原因嗎?”
“放假了以后她基本就不說話,哪里也不去,成天在家里蹲著看書。如果是以前,我肯定高興地不得了。
可現(xiàn)在我看著她那個樣子,行尸走肉的模樣。我真的是,擔(dān)心地要命,又不敢去問她。
衛(wèi)瀾的性子倔,我這個當(dāng)媽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向堯,要不你勸勸她吧?”
向堯正愁沒人消遣暑假,趕緊應(yīng)下了岳莉的邀請。
從此便隔三差五地登門拜訪,兩個閨蜜窩在房里,一說就是半天。
岳莉做好飯,三個人就圍桌開動,衛(wèi)瀾話依舊少,但面色紅潤了不少,偶爾笑笑。
說是暑假,實則只有一個月,一中提前補(bǔ)課的慣例經(jīng)久不變。
為了免受社會各界的詬病,美其名曰“興趣班”,自愿參加。內(nèi)容卻是高二的知識,沒人有那肥膽兒缺席。
“我走了啊,有空再來找你。你自個兒管自個兒啊,發(fā)奮歸發(fā)奮,圖強(qiáng)就算了。女人強(qiáng)了,就沒男人要了?!?p> 向堯掄起床上的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衛(wèi)瀾也不看她,依舊埋頭苦干。
樓梯剛下完,向堯百無聊賴的眼眸瞬間被光點亮。整個人愣在原地,大拇指指甲蓋狠狠在書包帶上摳了一把。
“她在上面?”
少年立直了上身,坐在單車座上,一只腳長長地斜伸著,腳尖撐在地上,拉出修長的線條。
向堯的腦子像被木魚敲了一般,內(nèi)里回想地厲害。眼里全是他,眼睛眨巴眨巴,舌頭打架。
“我,我路過,買點東西,買瓶飲料。呵呵?!鄙倌攴吹褂行┙Y(jié)巴,口氣卻爽朗。
向堯訕訕地點點頭,她竟然語塞了,真想當(dāng)場一磚拍死自己。
“那個,要一起嗎?”
“啊?”
“我說,一起,喝杯東西?!?p> 要走出小巷才有商業(yè),他推著車走在前面,她拽著書包跟在后面。
十字路口,他車輪一拐,上了人行道,靠在路燈旁。向后望了她一眼,率先鉆進(jìn)一家冷飲鋪子。她趕緊小跑著跟了進(jìn)去。
“給我來一杯珍珠奶茶,多加點珍珠,少糖少奶?!?p> 他轉(zhuǎn)過頭望著她:“你喝什么?”
她一抬頭望到他在看自己,趕忙兩眼一翻,朝著店員背后墻上的貼畫望去,尋覓了半響也沒找到稱心如意的。她怕他等煩了,索性橫了心。
“和他一樣的,謝謝?!?p> 他微微挑了挑眉,轉(zhuǎn)身找了個街邊的空座。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兩根手指正要往里去捏,赫然止住了。
垂下頭微微笑了笑,將方塊大的盒子塞進(jìn)去。還覺不爽,又摸了出來,直接扔到桌子下的垃圾桶里。
“你戒煙了呀?”她小心翼翼地在他對面坐下。
蕪彧
話說,遇到向堯純屬偶然~ 但約會,卻是羅少刻意為之# 目的嘛,呵呵……大家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