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度過了一年，在大三的寒假，晚上我從奶奶那邊走回來，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男孩子站在我家樓下。我不認識他，但是又覺得十分熟悉，所以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他大概有一米七了吧，穿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衣服比較長，一直到膝蓋了。留著一頭短發(fā)，靜靜地站在路燈的亮光下，從他的背影來看覺得很有氣質(zhì)，好像古代影視劇里演的一位溫雅公子。
雪下的比較大，他的頭發(fā)上已經(jīng)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由于路燈的照射，我從遠處看就像一層白色的亮點在閃閃發(fā)光，那句話這么說的來著？
對對對，陌上人如玉，確實是這種感覺。
我正在好奇這個是誰，思索著是哪家的小姑娘這么有福氣，有這么一位氣質(zhì)絕佳的公子哥在樓下等著。我走到了單元門口，掏出了鑰匙，正打算進去的時候，男孩子也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這一看，我愣了，他也愣了。
原來是他。
只不過是三年未見，變化竟然如此之大。
他便是柳望，那天下午隨著李艷艷來我家的男孩。當(dāng)時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初中模樣，性情十分膽小，就像是一個可以被別人隨意捏軟柿子，但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出落成了一個妥妥的少年了。他的眼睛像極了李艷艷，有那么一絲的妖媚，但是又比他母親多了一絲溫良。他站在路燈下，在雪花紛飛中，輕聲地叫了我一聲：“姐姐?！?p> 他的鼻子和嘴巴像極了爸爸，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是爸爸回來了。
我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應(yīng)這一聲姐姐，說實話，一聲溫柔的姐姐是真的傳到了我的心坎里，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人走在無邊草原，終于看見了一個人在遠方等待著自己。
真奇怪，這種感覺怎么能是他帶給我的呢？
柳望看著我的眼睛，緩緩朝我走來，他真的好看，我想爸爸一定很喜歡他?！拔摇梢越心憬憬銌?？”柳望猶豫地看著我，眼睛里好像帶了一絲真誠。
這……可以嗎？她媽媽都搶走了我的爸爸！怎么可以！！
不可以嗎？若從血緣上講，我和他確實是姐弟。
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那就繞過去吧。我對他說：“你是有什么事情嗎？”我看著他，突然心口泛起了一絲絲自卑，同樣是爸爸的孩子，我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頭比較烏黑濃密的頭發(fā)了，而他哪里都比我好看。眼睫毛那么長，嘴巴也是薄唇，皮膚也看起來很光滑，而我最近熬夜有點多，皮膚不僅有點冒痘，黑眼圈也很重。
“我沒什么事，就是想來看看你?！?p> “看看我？”我很是疑惑，我和他從未接觸過，來看我什么？
“嗯。就是來看看你?！?p>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我總覺得他來這里不簡單，所以看他的時候多了一絲提防。
“我……我那天下午和媽媽來過后就記住了地址，一直沒忘。我剛才看樓上的房間好像沒有亮燈，我想你們是不是睡了，還是出去了。所以我打算在樓下等一下，如果沒人回來的話那就是你們睡了，我就會離開的。但是正好你來了，姐姐，你不要生氣，我就只是想來看看你?！?p> 他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像極了那天下午。
“是嗎？那你可真聰明?！边@么會察言觀色，肯定會討爸爸歡喜吧？所以這就是爸爸從不回來看我們的原因嗎？
柳望和我說他這是想來看看我和媽媽，自從爸爸和李艷艷結(jié)婚后，他心里一直很愧疚，想親自來跟我和媽媽道個歉。
我笑了笑，不知道這是他賣好的手段還是真心實意的話，不管是哪一種，都顯得過于幼稚了。這些事不是道歉就可以釋懷的，而且也不是他一個人來道歉就可以解決的。
外面太冷了，我想上去再繼續(xù)談。但是想起劉玲玲的囑咐，還是不要把男孩子帶回家了，雖然他比我小，但是也應(yīng)該十六了，男女始終是有別的。
我們就這樣在樓下站著談了好久。
“姐姐，我知道是我和媽媽的錯，才讓爸爸離開你們的。我也知道媽媽插足別人的婚姻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而我的存在更是不光彩的?！?p> 我想起當(dāng)初李艷艷在客廳里囂張跋扈的樣子，她自己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光彩吧，反而是理直氣壯。
“我來這里真的想替媽媽給你和阿姨道個歉，對不起?！?p>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看著他，保持了沉默。
“我來之前想了很久，我知道，你們是不會接受一個破壞了你們家庭的人來道歉的，但是如果不來的話，我心里就會一直過意不去。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壞人一樣，肆無忌憚地搶了別人的東西?！?p> 他苦笑了一下，低著頭繼續(xù)說：“的確，我就是搶了別人的東西，我搶了你的爸爸?！?p> 我看了看他，心想，既然知道，何必來這一趟，有些事只能道歉，而不能被原諒。道歉和原諒向來不是一體的，不代表你道歉了，我就得原諒。
我看著他說：“你是道歉了，你心里所謂的愧疚會因為覺得自己道歉了而少了半分，甚至可以沒有了。但是你們母子對我們的傷害就減半了嗎？沒有吧？柳望！”
柳望抬起頭看著我，說不出話，長長的睫毛下的一雙眼充滿憂慮，一副甚是委屈的樣子，讓人看著又不忍心再說重話。我轉(zhuǎn)過來去不再看他，說：“好了，你回去吧?！?p> “姐……”
“你說的話我知道了，也沒有什么必要再耗時間說什么了。早點回家吧?！苯憬愕姆Q呼怎么那么讓我別扭呢。
“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講……”
“嗯？”
“我……其實媽媽來找你們，讓爸爸和阿姨離婚都是為了我。我從能夠記事起，就記得那些的小朋友總是會欺負我，說我沒有爸爸，有時候他們還會拿著零食和玩具故意跑到我身邊得意地說，‘柳望，這是我爸爸給我買的，你爸爸呢？’”
他頓了頓又說：“那些小孩子的家長看見了就會馬上拉走他們的孩子，而且聲音特別大，現(xiàn)在想來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他們說‘你跟沒有人管的野孩子玩什么，都不知道是誰的種’。然后我就會哭著回家告訴我媽媽，我其實就想讓我媽媽抱抱我，哄哄我。但是她沒有，她聽了之后就一個人在房間里哭。小時候我問媽媽，爸爸在哪里，媽媽一直說不知道。直到我七歲的時候，媽媽帶了一個男人回家來，跟我說那是爸爸?！?p> 我驚訝地看著他，怎么回事，他……難道不是爸爸的孩子嗎？我一直以為是爸爸那時候很少去那邊，才會讓其它孩子覺得他沒有爸爸，可是為什么是七歲才見到爸爸？
柳望沒有看我，腳底輕輕地蹭著地上的雪，繼續(xù)低聲說：“自那以后，爸爸就會每個月來見我一次，給我買一些玩具、零食之類的。我曾經(jīng)問媽媽那到底是不是我的爸爸，媽媽沒有一點猶豫說就是，但是當(dāng)我問她為什么以前爸爸沒有來看過我，她就會不愿回答，還說讓我不要亂想，那就是你的爸爸?！?p> 我想也是啊，鼻子，嘴巴，那么像爸爸，怎么會不是爸爸的兒子呢。我腦子里居然還在幻想那不是爸爸的孩子，以為爸爸有什么苦衷才離的婚，真是連續(xù)劇看多了。不過，為什么會是柳望七歲了才來看他呢？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