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咸陽城池之上,號角再響。
聽此號令,秦無人不知,這是援軍來了。
正在前方推著沖車鋪路的將士們,更是不畏生死,奮力朝前,因為他們知道,在他們的身后,還有更多的秦軍將士,和他們一樣,都不畏生死。
終于,墊起了一塊基石。
所有的沖車、尸首、木頭、大石、泥土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凹凸不平的斜面,從下到上,可以直達堤壩。
緊接著,兩輛沖車之下,出來二十幾位軍卒,他們將沖車木板猛然一抬,搭在了斜坡上面。
至此,一條可以直達賊軍堤壩的小道,就算完成。
賊軍見此,派兵來拆,可秦軍豈能如他們的意,手執(zhí)長戈的士卒沖斜坡,站在木板上,堅守住著得來不易的陣地。
到這個時候,他們手中的武器,終于能夠到賊軍了,雙方展開一場肉搏。
秦律有云,殺敵一人,封公士,領田地,先上賊軍堤壩者,可連升三級。
一千秦軍猛士,到如今就只剩下兩三百人,可他們的氣勢比之剛才,絲毫不見得弱上一分。
機會到了!
將軍孟賁,一聲大喝,人已經(jīng)沖了上去。
他身后,好似春雷陣陣,憋了許久的騎士們,踏著血肉鑄造的路,一并沖擊賊陣。
人不慢,馬更快。
孟賁果然不負猛將之名。
賊軍還正在惶恐間,卻見眼前一道黑影而來,手中長劍揮舞,已經(jīng)登上了堤壩,單槍匹馬,左沖右突,上下游走,敵軍雖有百十人,亦無一能近身也。
一千鐵騎,好似一條洪流,上了斜坡,切入敵軍,還有那一千人黑旗騎士,正在從北邊而來。
兩軍未交,可敵軍陣形,已經(jīng)不穩(wěn)。
這還不算完,一千戰(zhàn)車,緊隨其后,沖入步兵之中,更是如入無人之境,將旗所至,戰(zhàn)車無往而不利。
賊軍人仰馬翻,戰(zhàn)場濃煙滾滾。
斬殺賊首!
斬殺賊首!
城墻上的秦王,在隱隱約約間,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似乎并非是孟賁所率領的大軍所發(fā),而是那一千黑旗軍在呼喊。
秦王極目遠眺。
原來在這亂軍之中,正有一隊賊軍騎兵,護送著一輛車駕往東方逃竄。
莫非他們所追之人,就是嬴壯?
嬴壯本在東門,東門昨夜被大水沖垮,說不定他就去北門,今日這陣仗,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不多時,黑旗軍已然趕上那輛車架。
之后,就只看到了漫天的塵土在飛揚,上百人混戰(zhàn)在一起,不分你我。
又過了一會兒,有一騎正從灰塵中沖殺出來,他手持長戈,長戈上面還掛著一顆頭顱。
這難道嬴壯?
站在城墻觀戰(zhàn)的秦王大驚,他這么容易就死了?
“季君已死,速速投降!”
真的是他。
黑旗騎士一路呼喊,一路奔向城池而來,所過之處,賊軍竟然紛紛放下手中兵刃,若非賊首死了,他們豈會投降。
“哈哈哈!”
嬴蕩立在城頭之上,放聲大笑。
這一場戰(zhàn)斗,還在激戰(zhàn)正酣時,雙方都未曾有過敗勢,可誰能想到,季君被一斬首,形勢急轉,戰(zhàn)事驟然停歇。
馬鈴響動,馬蹄踏踏,那一騎已經(jīng)過了堤壩,直到了城池下方。
嬴蕩這才看得清楚,正是消失了一個月的、洛陽都督馮章。
好,好一個斬首行動!
功臣從東來,君王如何不相迎?
秦王就像是看到了丈夫的媳婦一樣,一路奔走,下了城池,之后一把牽住馬兒的韁繩。
馮章猛士,秦王親自為他牽馬。
“都督之功,名垂千秋也!”
此時的馮章,血肉模糊,坐騎也血肉模糊,長戈上挑的那顆頭顱,也一樣的血肉模糊,還有鮮血滴正在嬴蕩手中,是溫熱的,人就是剛剛死的。
伸出手來,撥開頭發(fā),這樣俊秀的面容,不是嬴壯,還能是誰?
洛陽一戰(zhàn),可以說馮章是居功至偉,如今一個斬首行動,將原本還需三月的咸陽之圍,在朝夕間就給化解了,簡直是神來之筆。
馮章似是受寵若驚,他立即下了馬,拜倒在秦王身前。
“回大王,是臣救援來遲,臣有愧于王也!”
見此,嬴蕩一把拉起馮章。
以秦王的專業(yè)來看,他雖有血污,但多是別人的,他雖有傷勢,但俱是輕傷,并性命之危。
這時候,外面的戰(zhàn)鼓逐漸平息,似乎戰(zhàn)斗落下了帷幕。
“洛陽一地,也不過是十五萬大軍,可在函谷關,叛軍卻有八萬在阻攔,援助咸陽如何能快,試問天下間,能出此奇兵、火速平定叛亂者,只有馮都督一人也!”
嬴蕩越看他,心中越是欣喜。
想想在昨日之前,咸陽城可謂是四面楚歌,他還在想著,如何再堅守兩月,但沒想到一夜之間,就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旁邊嬴壯的頭顱還睜著眼睛,恐怕他到死都想不明白,如何就能敗得如此之快,真是應驗了一句話,世事無常態(tài)。
“回大王,此次洛陽宜陽兩地,能調(diào)動者,只有七萬戰(zhàn)卒而已,眼下,正在函谷關一帶,與賊軍展開攻勢。
函谷關三關,潼關、武關、函谷關,其中這潼關,乃是三水交匯之地,渭水,洛水在此匯入大河,臣上觀渭水,發(fā)覺水勢變小,再聯(lián)想到咸陽地勢,才想到這季君一定會用水攻之法,來困住大王。
咸陽城池雖有青磚,但多是黃土,必不能久,臣心系大王安危,只得率騎士一千,做了這冒險之舉,剛才在戰(zhàn)陣之中,為了快速了結,便借用了季君的頭顱,還沒等大王宣罪,就殺了的季君,乃臣是失也!”
過失,哪有什么過失,寡人只看到了大功一件,何來的過失。
但凡名將,必定是心細如發(fā),料敵先機。
司馬錯看城外賊軍陣法,便能知道其水攻也,馮章一看水勢漸小,也能猜到是這水攻,兩人可都是秦國大才。
“哈哈,馮都督毋須再言過,此戰(zhàn)將軍首功也,函谷關領軍者,可是魏冉?”
按照歷史的記載,這季君的頭顱,本該是魏冉的,現(xiàn)在被馮章取了,而魏冉,在激戰(zhàn)趙砮。
“回大王,正是魏冉都督,賊軍勢大,我軍人少,猛攻不下,還在與之周旋!”
七萬對八九萬,這的確是很大的劣勢,馮章將八萬屯兵留在洛陽是對的,若是沒有這些屯兵,則洛陽危也!
嬴蕩做的最壞的打算,便是洛陽大軍入關中,主動放棄洛陽,全力平定內(nèi)亂,現(xiàn)在這洛陽還在,季君死得這么意外,豈能不高興。
這場叛亂,季君是首惡,趙砮就是有次惡。
現(xiàn)在,就只剩下一個占據(jù)了函谷關的趙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