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一思。
“大王啊,你要知道,這秦國,終究是老秦人和貴族們的秦國,他們才是大王的基石,不管外臣多能干,但外臣畢竟在秦國沒有根,是立不住腳的。
這事情鬧得這么大,老身也是為大王操心,專程去做了了解,此次鬧事的,多是我秦國的老秦人和貴族們。
大王該知道,這民意就是天意,依老身來看,不如就隨了他們,正好來個順?biāo)浦?,畢竟貴族們想著為大秦做事,大王應(yīng)該叫好才是!”
好一番說辭,簡直說到了寡人的軟處。
先是對循循善誘,其后是步步緊逼,真不知道這些都是嬴壯教給她的,還是自己想到的呢?
不管是哪種結(jié)果,無疑都是可怕的。
秦武王鬧騰了四年,導(dǎo)致秦王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秦國貴族們的支持,可不管怎么樣,這兵是一定不能送到嬴壯手中去的。
“寡人倒是想看看,這秦國到底是誰做主,若是寡人不肯呢?”
似乎聽出了嬴蕩話語中的不悅,太后起身,親自端過來一杯果酒,送到他的跟前。
“大王息怒,這是大王從小就喜歡的果酒,還是老身在魏時學(xué)過來的,雖說寡淡如水,但這溫過的果酒喝上一杯,暖暖身子也好,呵呵,我這記性越來越差了,大王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也不知道大王還愛不愛喝?”
果酒,小時候是有這么一個味道,可不知道在哪一年,就給漸漸的忘記了。
嬴蕩接過,一飲而盡,的確是暖烘烘的。
“大王喜歡就好,老身令人給大王多送一些去?!?p> 太后柔柔的看著自己兒子,見兒子點(diǎn)頭后,才露出笑容,回身坐下。
“此事唯恐對大王國策有影響,老身也是聽宮里頭的小宮女們隨口說的,這話可能大王不喜歡聽,那些個做臣子的也不敢說,就只能讓老身這個做母后的來說了。
有時候,大王的性子是著急了些,可有些人性子慢,就開罪了大王,這國務(wù)堂一立,就有三個外臣,老秦人們都說大王只信任楚人和魏人,不信任秦人,還讓一個魏人,來管著大秦的官吏和貴族們,真是讓人笑話,畢竟大王這是要變法,可是天大的事情,就不能有丁點(diǎn)兒失誤?!?p> 太后入秦的時候,惠文王剛剛平定了臣子之亂,商鞅也死了沒多久,那一場可怕的暴動,她或許是能體會到的。
與其說寡人性子急,不如說是寡人暴虐,與其說開罪了大王,不如說寡人不得臣子們的心,現(xiàn)在又來一個御史臺,有監(jiān)察天下之權(quán),更是連監(jiān)獄都立起來了,要說讓他們寬心,相信也寬不下來。
“那母后認(rèn)為該如何做呢?”
“老身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得這些,但老身明白一個道理,人與人之間要是有了誤解,那就要證明給他們看,本該是沒有誤解的。
國務(wù)府之事,在老身看來,這其實(shí)就是大王和國人之間起了誤解,只需要大王解釋清楚,說清楚了,他們也就不鬧了。
大王行御史臺,這可是好事,底下的那些官吏們,是缺少了約束,所以這件事情,就更要慎重了,若是處理不當(dāng),引起國人反感,貴族們怨言,到時候?qū)⑦@戰(zhàn)火引到大王的御史臺,可就不好了!”
都說到這里了,嬴蕩不驚訝是不可能了。
他的這個生母,年僅四十二,模樣卻只有三十多歲,一口一個老身稱呼著,一口一個婦道人家,不懂軍國大事,可這事情說起來,是有條有理,有理還能有節(jié)。
“那如何證明寡人與臣子沒有誤會?”
太后一邊想,一邊說。
“其實(shí)要證明,也很簡單,就看大王愿不愿意做了,常說內(nèi)事外化,大王可依了貴族們,明年就出兵滅巴,這樣也好遂了他們的心,轉(zhuǎn)移了他們的注意力。
還有,就是老身剛才也說過的,再派遣十萬大軍,讓這些大軍今年就過去,熟悉一下巴蜀兩國的環(huán)境。
他們一看,就知道大王的決心是有了,就沒有鬧騰的理由,堵上了他們的嘴,就不會對大王國策說三道四了。
這些老秦人都會以為,他們的意見啊,大王也都重視的很,這不都聽進(jìn)去了,在秦國,大王的心里可不只有那三個外人,還有他們,大王說是不是呢?”
說到這里時,太后又走了過來,手中端了一點(diǎn)兒吃食,呈給嬴蕩。
“你說這早就定下的國策,豈能輕易更改,這樣一來,還能順勢攻取那巴國,至于大王說的,士卒們需要修整,就讓他們過了歲首再去,大王賜酒勞軍,可好?”
剛剛就已經(jīng)讓人驚訝了,沒想到還有更驚訝的。
不得了,這一番分析非常到位,就連賜酒勞軍都想到了。
簡直就是讓嬴蕩無話反駁,這內(nèi)外相逼,若是寡人不就范,似乎就不罷休!
“這都是老身親手做的,你兒時最喜歡吃了,來,嘗一口,好不容易有個兒做了大王,又給秦國打了這樣的勝仗,老身可不希望這些亂喊亂叫的老秦人們,壞了大王的名聲!”
見嬴蕩半天沒有反應(yīng),太后撿起一個,遞到嬴蕩的嘴邊來。
嬴蕩嘴巴一張,一口吞了下去,一連吃了三個,喝了口果酒才停下。
這是什么,將粟米磨成面,做成的餅子嗎,一點(diǎn)都不好吃,這個時代,五味不全,吃食多半都是味道淡,除了野味,寡人這個無辣不歡的人,吃什么都沒味道啊。
辣椒還在美洲,沒到華夏,也沒船能去,對了,不是有花椒么,啥時候弄一點(diǎn)來嘗嘗。
“真好吃,多謝母后了,說起來,寡人這個弟弟,寡人也舍不得讓他去遭罪,可他不學(xué)點(diǎn)兒本事,不長點(diǎn)兒軍功,日后怎么能服眾呢,怎么能輔佐寡人呢?”
聽到這話,太后面色一喜。
“這么說,大王是答應(yīng)了?”
“嗯,寡人倒是沒意見,現(xiàn)在國務(wù)府剛立,總歸要問一下臣子們的意見,此事以后再說吧!”
嬴蕩,又喝了一口果酒,含糊不清的說道。
聞言,太后笑容僵住。
“大王是一國之君,大王若是應(yīng)允,何人敢反對?”
嬴蕩嘿嘿一笑。
“剛才母后是一邊想,一邊說,難道這些話,都是提前記在了心中嗎?”
太后雖然人不傻,但很少過問政事,能將這一切說的如此有條理,對寡人步步緊逼,她自己是沒這個能耐的。
聞言,太后的神情有些慌張起來。
“這……這……這只是母后的一個建議,畢竟親兄弟,才是一家人?!?p> 嬴蕩嘆了一口氣。
既然是他人教授的,那就并非是太后的意思了。
她只是一個存有婦人之仁的女人,她可能只覺得兄弟之間會互相幫助,卻想不到在這朝堂之上,只能有一個人站著。
倒是對她,嬴蕩也生不起氣了。
“母后給寡人講了這么多,寡人也給母后講個故事吧,說是在某個地方,有一孩童,八歲時曾偷人一針,被人發(fā)覺后,其母不僅沒有勸導(dǎo),反而說八歲孩童,不知禮教,實(shí)屬正常,長大自知。
如此,這孩童更加肆無忌憚,終有一日,孩童成人,因?yàn)槭栌诠芙蹋懽右苍絹碓酱?,越來越放肆,最后偷了一根貴族的金條,母后您猜如何呢?”
嬴蕩問,太后卻是不說了,
“他被打斷了腿,砍去了手腳,這樣活了一年后,還是死了,孩童不教,都有如此大禍,況且縱容一王族。
母后既知寡人是一國之君,真心疼愛季君,那就讓他要多收斂一點(diǎn),若是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不僅母親后悔無用,寡人后悔亦是無用,兒告退!”
說完這最后一句話,嬴蕩已經(jīng)出了大殿了,獨(dú)留太后一個人發(fā)呆。
他上次知道了,先是嬴壯有造反之意,便設(shè)計(jì)讓寡人車裂了燕國使者,之后姬職入局,甘茂、魏冉這些人也就搭上了。
而現(xiàn)在,是清楚嬴壯為何要造反的原因,和這個媽是脫不開關(guān)系了,一味的縱容,再加上之前秦武王也能鬧騰,漸漸的,嬴壯就有了造反的心。
弟弟啊,你要是真造反了,那寡人也救不了你了。
出了后宮,已然到了正午。
剛到咸陽,就弄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嬴蕩的好心情頓時都沒了。
這件事情要是弄不好,還非常有可能威脅到國務(wù)府和御史臺的開府。
秦武王的這坑太大了,寡人一時填不平??!
陳四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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