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不同的意見。”
許信忽然站起來,走到了工程布置圖旁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許信的身上。
這個臉上稚氣未脫的年輕人,有什么話要說?
這半天來,第一次有年輕人主動開口說話。
何曦放下茶杯,饒有興趣的看著許信,笑道:“暢所欲言,不必拘謹。”
“我認為我們的勘查工作還遠遠沒結(jié)束,不應該這么快野外驗收?!?p> “哦?看來你是對我們專家組的決定有不同的見解啊?!?p> 何曦開玩笑的語氣笑道,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其他幾個專家也笑了起來。
“你先自我介紹,讓我們幾個老家伙認識一下?!眹砾i微笑著提醒。
“我叫許信,目前還是三鎮(zhèn)大學一名大三學生,暑假在這邊實習。”
許信并不怯場,平靜的開口說道。
“嚴院長,你的校友,都是高材生!”
“重點大學出來的學生,都是人才啊?!?p> 其他四位專家,紛紛笑著跟嚴鵬開玩笑。
嚴鵬也是面色一喜,笑道:“原來是學弟,我是水利水電學院的,你呢?”
“測繪學院地球物理專業(yè)?!?p> “咱們學校測繪學院,在全世界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嚴鵬不忘夸一下自己的母校,“你說說看,有什么想法,大膽說出來。”
何曦點點頭,表示贊同,“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很有想法,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敢表達出來?!?p> “咳咳咳……”
許恒強不斷地咳嗽,看起來好像是喝水嗆到了。
在許信開口之前,他低聲提醒道:“專家組已經(jīng)做出決定,許信,你若是有什么建議,會后跟我說就行?!?p> 在座五位專家,分別涉及到地質(zhì)、物探、水文、環(huán)境等方面,每一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
每一位在各自領(lǐng)域,都獲得了很高的成就。
他們要么是教授,要么是研究員,要么是高級工程師,經(jīng)驗豐富,見多識廣。
你一個實習學生,能夠崩出什么臭屁呢?
他以為許信年輕氣盛,不知輕重,在這種會議上替他們出頭。
真要這么做,可就是幫倒忙了。
江業(yè)虎趕緊扯了扯許信的衣角。
許信卻是一意孤行,彎腰把工程布置圖拉到自己面前,點了點上面一片區(qū)域,“我認為這里可以試著打幾個鉆孔,不需要多深,兩百米左右就行?!?p> 幾個專家一聽這話,紛紛站起來,圍到許信旁邊,看向他手指的方位。
他們并沒有因為許信年輕而輕視他的話,表情都很認真的看著。
何曦找了一下附近的地層代號,疑惑道:“這里是斷層的南面了,出露巖性都是白云巖,已經(jīng)是礦層的底板,沒有打鉆的依據(jù)?!?p> “不,”許信拿起一支鉛筆,在代表斷層的紅色線條南面一公里左右,畫下一條線,“這里還有一條斷層,往南走,礦層并沒有風化掉,依然保存完好。”
一聽這話,幾位專家面色更加嚴肅。
顯然許信這話,說得有一定的道理,并不是信口胡謅。
“你在那邊找到了出露點?”有專家提出了問題。
許信并沒有看到任何出露點。
否則以這些年來地質(zhì)工作者盡職盡責的態(tài)度,不可能看不到。
他卻是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不可能說自己有超能力,能夠看穿地層,直接看到地下一兩百米的礦層。
“我剛才去拉屎,手里拿著微量元素分析儀,一不小心測到了鉬礦含量很高的出露點!”
許信說得振振有詞,看起來真有那么一回事。
“走,帶我們?nèi)タ纯茨且慌菔?!?p> 何曦安耐不住激動地心情,拿起茶杯就往外走。
不管是哪一個地質(zhì)人,見到礦產(chǎn),總是心情激動,滿滿的成就感。
出露點是不可能找到的。
許信騎虎難下,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只得帶著專家組,沿著小路,再次往南邊走。
從項目部到他口中的出露點,將近兩公里的山路。
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
許信帶著二十人,在山里面轉(zhuǎn)了大半天,卻怎么也找不到所謂的出露點。
據(jù)他所說,出露點只有拳頭那么大,黑漆漆,質(zhì)地松軟。
這種說法,倒是非常像炭質(zhì)泥巖風化后的特征。
眼看天都要黑了。
幾位專家都上了年紀,除了嚴鵬四十多歲,另外四人都是六七十歲的高齡,經(jīng)不起折騰。
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何曦忽然朝許信招手,“小許,你把地質(zhì)錘遞給我一下?!?p> 他拿到地質(zhì)錘之后,在屁股底下的石頭上敲了敲,撿起一塊剝落的石塊,仔細的端詳起來。
“這邊浮土覆蓋嚴重,巖石出露較少,不仔細看,真就遺漏了?!?p> 聽他這么一講,其他幾位專家也撿起地上散落的石頭,仔細的看起來。
“小伙子,把硝酸鹽給我用用?!?p> 聽到專家組組長招呼,江業(yè)虎趕緊從包里取出一瓶低濃度的硝酸鹽。
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僥幸,幸好帶了硝酸鹽,要不然這時候拿不出來,對于地質(zhì)工作來說可就是犯了一個低級錯誤。
硝酸鹽滴在新鮮石面上。
滋滋滋……
液體在石頭上滋滋冒泡,反應很劇烈。
五位專家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震驚的神色。
許恒強以及手底下的地質(zhì)工作人員,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們都以為這一片全都是白云巖的。
結(jié)果,他們?nèi)煎e了。
錯在了經(jīng)驗主義。
拿來大比例尺的區(qū)調(diào)圖,放大之后直接就拿來用,并沒有在這一片區(qū)域進行細致的地表工作。
“這是灰?guī)r!”
就算大家都看在眼里,何曦還是忍不住心中的驚訝,輕輕地驚叫了出來。
算是蓋棺定論,確鑿無疑。
這意味著什么?
這一片地層,并不是礦層的底板!
而是比礦層年代更年輕的地層!
“我怎么忘了!”
許信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發(fā)現(xiàn)新的斷層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地表出露巖性的不同。
滿腦子都是礦層,結(jié)果忘了最簡單直接的證據(jù)。
在山里瞎逛了半天。
“很好!”
何曦看著許信滿眼喜愛,贊許道:“小許啊,你這一泡屎,給我們這幾個老家伙上了一課!”
許信一臉懵逼。
許恒強也意識到自己這邊地質(zhì)工作的倏忽,趕緊站出來開口:“明天開始,我們重新在這一片開展地表工作,務必摸清這邊的地質(zhì)情況!”
“好,一定要排查清楚!”
何曦并沒有責怪許恒強的意思,臉上難掩激動地神色,“如果這邊能夠找到礦層,那么這一個項目,可就不僅僅是小型礦床那么簡單,甚至有可能是中型礦床,乃至大型礦床!”
“天黑了,山路難走,要不咱們往回走?”
“今天先到這里,等你們勘查有了結(jié)果,我們再過來?!?p> 往回走的時候,大家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江業(yè)虎把許信拉住,疑惑道:“你真跑到一公里之外去拉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