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宣州謝朓樓

　　疊嶂樓，更多人稱謝朓樓。

　　這是一個因名人而名，又因?yàn)榱硪粋€流量名人聞名天下的樓。當(dāng)年詩仙李白在此抽刀斷水、舉杯消愁，飲酒拜別寫下了《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造就了千古聞名的盛景。

　　最初，南北朝門閥名士，陳郡謝氏的謝朓任宣城太守，在郡城之北的陵陽山修建一樓，稱“高齋”。唐代為紀(jì)念謝朓重建此樓，以其在郡署之北，改稱北望樓。到了百年前的唐咸通十五年，宣州刺史獨(dú)孤霖改建此樓，改稱疊嶂樓。無論樓名如何改，更多人稱之謝朓樓、謝公樓。

　　從謝朓樓望著宣州城景色，恍若一幅蕭疏淡遠(yuǎn)、平和寧靜、搖曳出塵的寫意水墨圖卷：城郭皆在掌中，山川盡入心目，但見山川交錯、阡陌縱橫、煙霞變幻、云樹生輝，北望敬亭崛起于川原之中，東送兩水婉轉(zhuǎn)于白云之間。

　　這個冬日對于謝朓樓而言，既平常，又很特別，因?yàn)猷囃醯钕掳鼒龆?，?jù)說為了與民同樂，才沒全樓包場，把一樓留給了百姓。

　　正是午間用餐時(shí)間，一個佝僂老漢衣著襤褸，頭發(fā)蓬松，臉上泥濘不堪，一頭就要扎進(jìn)樓梯上樓去。樓梯口有兩個侍衛(wèi)把守，當(dāng)即把他攔下了。

　　酒博士連忙過來拉住了此人，罵罵咧咧地，然后說道：“鄧王殿下正在樓上宴請貴客，你們能在一樓吃飯算是沾了福氣了?！?p>　　那老漢問道：“甚么貴客啊，還能讓殿下親自宴請，你莫不是誆我，嫌我臟不讓我上樓？”

　　“哼，就你這樣的漢子也配問？聽說是宮里來的貴客，我們掌柜的還親自去伺候了?！?p>　　便在這時(shí)，樓上傳來一聲敦厚的拍案聲，仿佛是酒壇子被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掌柜的自然不敢放肆，唯有鄧王了。

　　不一會兒，掌柜的擦著汗下樓，一臉茫然。見了酒博士忙吩咐道：“去，拿紅泥小火爐，陶盆還有酒壺，燒上好的炭火，我給殿下送去。”

　　酒博士剛?cè)?zhǔn)備，老漢問道：“謝掌柜，殿下朝你發(fā)火了？”

　　“沒有的事，殿下一向愛民如子，哪會如此，是京里來的貴客嫌棄這里的酒水不好，竟然說那是給豬喝的。那可是本樓最好的詩仙酒??！”

　　樓里的客人一聽頓時(shí)感覺自己都被看扁了，代表自己家鄉(xiāng)的好酒、名酒竟被如此貶低，就是跟自己過不去，眾人紛紛言語討伐。謝掌柜這時(shí)好受了很多，反而勸大家別生氣。

　　“我就納悶了，那貴客年紀(jì)輕輕，能有何好酒，要這些火爐做甚？”說完他就把酒博士端來的物件連忙端上樓去。

　　本來樓下客人就紛紛在猜測和討伐，結(jié)果沒過多久，其中一個邋遢漢子突然站起來，嗅著鼻子問道：“這是甚么味道，怎么如此香？”

　　有些人茫然反問：“沒有啊，我沒聞到啊。”

　　慢慢地，更多人都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香味在整座樓里蔓延。

　　第一個反映過來的漢子拉住酒博士道：“太香了，這是甚么酒？為何不賣給我，怕我出不起錢？”

　　“客官，誤會了。小的也是第一次聞到這等香味，聽我們掌柜的說，這是貴客自己帶來的酒，要了火爐估計(jì)是燙酒去了?！?p>　　謝掌柜這時(shí)就下樓了，看到許多人聚在樓梯口，他尷尬地笑了笑，說：“貴客說不用伺候了，就讓我下來了?！?p>　　他剛要把腳踏到平地上，突然樓上就響起了杯子摔碎的聲音。而后拍桌子聲音、吵架的聲音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來。

　　“殿下，沒想到你在宣州干了這些事，你還有何臉面去見官家？”

　　“胡說，這是有人造謠，本王清清白白，豈容你誣陷！”

　　“證據(jù)確鑿，殿下還想如何抵賴？既然殿下不肯承認(rèn)，不愿改過，某也算仁至義盡了，奏章已經(jīng)備好，某已經(jīng)派人三百里加急稟報(bào)官家，讓官家來處理吧！”

　　“哼，如此誣陷，天理不容。本王立刻回去修書一封，看看官家是信你還是信本王！”

　　很快，李從益帶著侍衛(wèi)就回去了。人群從寂靜無聲變得瘋狂沸騰起來。鄧王和宮里來的人鬧起來了，似乎因?yàn)猷囃踝隽耸裁床辉撟龅氖隆?p>　　能夠鬧到這等地步，一定是了不得的事了，否則也不能撕破臉。每個人都有一顆八卦的心，尤其是天家之事，更是茶余飯后談資。

　　人群里，第一個聞到酒味的漢子搶身上了樓，循著濃郁的酒香找到了窗邊桌上的兩人。

　　這兩個年輕男子都是儀表堂堂，其中一人更俊秀，另一人更健壯。

　　“兩位貴客，此酒不同凡響，不知老夫能否品嘗一番？”

　　健壯的男子頭往邊上一扭，示意不愿搭理，俊秀的男子搖搖頭道：“這酒只有一小壇，宮里都沒有的，我們花了二十貫錢才拿到了這么一小壇。”

　　這一小壇也就兩斤重，一斤酒十貫錢，怎么不去搶？越是如此珍貴，越是騷動人心。

　　漢子嘴角已經(jīng)泛起口水水花，咽了咽口水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能夠一起喝酒乃是緣分，越貴重，越稀有，越要和有緣分的人一起喝，不然喝酒有甚么意思？”

　　“哈哈，這倒有意思了。你如何覺得我們與你是有緣分的？有此美酒，某乃是想與詩仙在此謝朓樓遠(yuǎn)隔百年共飲一杯美酒罷了。再者說，有緣之人指不定另有其人?！?p>　　“古有曹操青梅煮酒論英雄，今有貴客泥爐煮酒談緣分。為何第一個能聞到酒香的就是某家，為何第一個敢上來會友的也是某家，為何第一個在謝朓樓有詩仙遺風(fēng)的也是某家？足以說明有緣之人正是某家?！?p>　　“有趣，有趣，登兄，不如讓這位壯士一起喝兩杯，如何？”

　　這兩人正是甄風(fēng)和登陸，剛剛與鄧王在宴會上撕破臉大吵一架，登陸沒心情似的，不愿理會，甄風(fēng)便自作主張給這漢子倒了一小杯燙好的酒。

　　“小兄弟，是不是舍不得呀，這杯酒也忒少了吧？”

　　“此酒濃香異常，酒性甚烈，我怕你頂不住?！?p>　　“小兄弟也太看不起灑家了！是男人就該用碗?！?p>　　一個大碗放在桌上，燙過的酒倒下，濃郁的酒香四溢，漢子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珠子快掉進(jìn)碗里了。等甄風(fēng)倒完酒，估計(jì)一碗得半斤多，他迫不及待地端起碗就要喝。

　　“慢著，這酒得慢慢喝，不然容易醉?！?p>　　本來那漢子想先嘗一口，結(jié)果一聽這話便道：“我說你這小兄弟怎的婆婆媽媽起來了，灑家千杯不醉，不妨事。借花獻(xiàn)佛，以酒會友，灑家自該敬你們一碗?！闭f罷，端起碗來就往嘴里灌。

　　一碗下去，漢子打了個酒嗝，呼出的熱氣都帶著濃濃的酒味。不一會兒，漢子就開始飄了，沒過多久就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