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星宗外圍,某處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這塊招牌誰都可以用,只要有不少江湖人入住,正道同盟有什么告示會送過來借地方宣揚,這個悅來客棧就名副其實。
魯子奇一晚上都坐在大堂,聽了不少消息。
那蠻州風云榜和龍虎榜的榜單雖然已經(jīng)撤去,不過要是查看可以找柜臺借閱抄錄本。甚至前幾次、前幾年的榜單,都可能還有留存。
耳邊盡是切磋比擂,名劍名刀、打了山匪惡霸的少年俠客,約斗贏了的勝家,有名的各大門派,老一輩金盆洗手、就此退隱的傳言。
吃酒的豪客們?nèi)鐢?shù)家珍般高談闊論。
“小子,我說歐冶山莊的月夢兵器墨守成規(guī)、頑固守舊,比不得無垢山莊的輕塵、星象山莊的勾星,你是不服嗎?”四五十歲模樣的中年人道。
歐冶山莊在鍛器方面名揚天下,取晨霧鋼材的兵器位列一流,后二者是近些年聲名鶴起,皆是由鑄造出名器的鍛造大師師傳所在,無垢山莊鑄器所取的是百鍛青延鋼,星象山莊是蘊星流光鐵,具是上等材料。
“不知所謂,歐冶山莊傳名上千年靠的是獨家的煉器方法,而不是材質,天山晨霧鋼在諸多鑄器材料中不過中上,拿來比較輕塵、勾星本就不公平。再者兵器的優(yōu)劣在決斗中居次位,首要的是兵器主人自身武功如何?!鼻嗄昊貞?,手已經(jīng)摸到了桌上兵器的握柄。
“三十年前華塵封掌門死于舊京的約戰(zhàn),號稱名器之下第一流的宵漢在途中斷裂,其劍身朦朧,劍顫蠅鳴,莫非不是出自歐冶山莊的手筆?兵器一斷,武功減半,難道是說笑的?”
“詭辯,那是對手無意中打中了劍上的空門、整柄劍最脆弱的地方,如同人身上的死穴。決斗時哪兒能留手,對手也是內(nèi)功深厚之輩,遭了那一擊,尋常兵器早就斷了,宵漢劍在斷裂前先有一條裂縫預示,已經(jīng)是盡到職責了。”
“你就是要抬杠是吧!來,咱倆出去單挑,比過一場看看,贏家就是說的對的?!敝心耆苏酒鹕韥?。
“哈哈?!鼻嗄甑?,隨之站起,揮了揮手中的兵器,“我這把鳴雨就是月夢兵器,雖然不是山莊出產(chǎn),但也是歐冶族人盡心鑄造。倒是你,有沒有輕塵、勾星來比拼刀劍呢?”
中年人嗤之以鼻,招呼同桌的好友,道:“這頓我請,賞臉一同去看看我怎么修理這個小子?!?p> 同桌的幾人想著息事寧人,紛紛勸告中年人,同時也不大不小的說了青年幾句。
即便已經(jīng)有些吵鬧,也沒有客人過來旁觀。
近些的一個客人朝客棧管事的人道:“請約束一下那幾桌,打擾到我吃飯了?!闭f著朝青年和中年人所在那兩桌指了指。
在悅來客棧是打不起來的,即便吵的再厲害,即便是殺子弒父的仇恨。至于原因,就把悅來客棧想作它是所有江湖人心中的一片凈土吧,雖然這樣說也不盡然。
伸出一根手指指人,這是對人不尊重的行為,不過若是在上者對在下者如此做,在下者也會想著惹不起小事化了,反過來說不得要死人,再不濟也要把在下而指人者毒打一頓。
即便有時候被指的在上者大度不計較,跟在在上者身邊的,與在上者結友的,有意巴結在上者的,都有可能使絆子。
但此刻,拿著一柄名為‘鳴雨’的月夢兵器的青年,看到那人當下就坐了下來,還等不到管事的來勸說。
朋友滿座的中年人輕呼了一聲,也坐了下來,再不爭吵,各自相安。
“方正言?!?p> 魯子奇喃喃的復述出中年人輕呼的話,半響眼睛亮了起來。
“素流云濤方正言,本年中段風云榜第一位,師承翠英山三才劍宗?!?p> 魯子奇雖然沒見過這人,但既然中年人這樣說,自然是不會認錯的。即便小概率可能認錯了,那個青年總不能一起認錯人,不過其實不能排除長得非常像、易容這種可能。
魯子奇暗中觀察那位年輕俠客,此人相貌平常,帶著一股英氣,身材緊致,披著半身長度的連帽黑氅,在腰間掛著一柄劍具,劍鞘鏤花涂白,劍柄有兩道刻痕三等分之,劍穗中間連著一塊褐色流光木牌。
這樣的劍是三才劍宗的弟子劍,少有相同,各門各派通常都會致力于為門下弟子配備不同于其他門派的獨有兵器,不會弄錯。
沒有人在想方正言出現(xiàn)在這里是因為什么,有名的江湖人基本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要找的話,只有在街頭店里偶然碰見,或者命人盯著可能性大的幾處路口城頭,觀察過往行人,再者就在目標的師承、宅院禮謁拜見,不再就等幾天、等幾個月。
方正言默默的吃完,起身走到柜臺,小聲的同客棧管事談了幾句話,接著就走了出去。在這期間,青年和中年人以及大部分認出方正言的人個個都有點惶惶不安,魯子奇除外。
吳姓女子給的銀票,在正面是勾勒出錢莊正門的大片線條,正中央寫著“紋銀壹佰兩整”,在右下角邊緣有‘天晁上國治下蠻州地方黃袍錢莊’的字樣,反面是一副浩瀚的山水畫,應該是位于天山、楚江的某一處。
魯子奇拿這張銀票在客棧的天字號要了一間房,等到他退房離開的時候,按照收價余下的銀錢會一文銅錢也不少都找還。至于客人家看不上零散銅錢或者扔下一些小費,這就不算其中了。
天字號四號房。
是夜。
在桌上放著一盞明亮的銅燈,從燈柱上可以看出時時擦拭的痕跡。燈盞里盛著大半的煤油,浸泡飽滿的白棉線上有一簇不時跳高的明黃火焰,在焰頭有一股黑煙直沖向燈罩。
魯子奇從滿滿的書柜找出了一本精裝修訂的黃紙書籍,是一本講述天晁國以前的一個王朝興與亡的傳奇小說,主人翁系憑空杜撰,因為他后來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但歷存下來的史書記載中沒有這個人。
旁邊有其他讀者的俢注,不過能在印刷、裝訂中留下來,想必是幾個文學大家或者學識淵博、負有名氣之人,其中小幾個人名,魯子奇覺著有些印象,好像以前在鏢局或者更早些在來到鏢局之前,識字學文時見過。
“咚咚?!?p> 在寂靜之中,魯子奇聽到了敲門的聲音。魯子奇合上了書本,道:“請進。”
門被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帶著一點冷氣,帶著一點煙塵。
魯子奇回頭,呆了一呆,稍顯愕然的張開了嘴。他以為進來的應該是來自裂天鐘旗的一個聯(lián)絡人,或者是直隸上級的司將。
不過,進來的是一臉壞笑的莫平,他自顧自的搬來一張椅子在魯子奇的旁邊隔一段距離坐下,道:“多日不見,魯兄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