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泡桐樹下相遇,喬天泰似乎著了魔般,每天清晨的那個時間都會到那條路上等待?;蜻h遠地望著她的背影,或顧意與她擦肩而過,只不過她似乎從來都沒有注意到過她。
他能感覺到她是個很淡漠的人,似乎身邊從來都沒有過朋友,可是她的眸光卻清澈得讓人著迷,就像秋天里一汪不染凡塵的靜湖,清冷又干凈。
記得那天,泡桐花開始飄落,天空純凈蔚藍,格外高遠。那個總會在她下車之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恭敬地給她遞書包的小女傭,在她走出幾步之后忽然叫住她。
“小姐,請等一下!”女孩微垂著頭,有些緊張,似乎唯恐會讓她生氣。
她頓住腳步,有些疑惑地回過頭,眼神一如既往的疏冷。
小女傭的眉眼更加低了,她雙手開始輕輕地來回搓動,囁嚅地道:“小姐……我……我想……”
“有什么話就快說,不要耽誤我的時間。”她眉頭輕蹙,身后偶爾有泡桐花隨著晨風翻轉(zhuǎn)落下。
小女傭終于鼓足了勇氣,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
“小姐,謝謝你,謝謝你借錢給我,還給媽媽按排了最好的手術(shù)醫(yī)生?!?p> 她沒什么神情,依然淡淡地,如同晨光里帶著涼意的薄霧。
“哦,我知道了?!闭f完她繼續(xù)轉(zhuǎn)身向前走。
小女傭直起身來,眸光中已含上了淡淡的水汽,猶豫了一下,她又沖著她的背影喊:“小姐,你真是一個好人,我愿意一輩子為你做牛做馬?!?p> 她停住腳步,并沒有回頭,只是有些冷漠地說道:“你想太多了,我并沒有想幫你,只是你每天在我面前哭喪著臉,覺得很礙眼而已。”
小女傭怔住了,嘴巴半張著望著她的背影。
她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只是并沒有回頭,泡桐花打在她的發(fā)梢,然后又輕輕飄落。
“你的母親……她現(xiàn)在怎么樣?”
小女傭迅速地點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手術(shù)很成功,術(shù)后媽媽她恢復的很好,醫(yī)生說很快就可以出院了?!?p> 聽了小女傭的回答,她沒再說什么,也沒再停下來,蔚藍的天空下,橙色的陽光,透過泡桐樹茂密的枝葉,星星點點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嘴角那微微上勾,帶著涼氣的微笑,驚心動迫的美。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喬天泰還依然站在一棵粗壯的泡桐樹后,久久不能回神,從此之后,他的眼里便再也不能裝下別的人。
在他的美夢破碎之前,似乎有一天他是沒去那條路上看她的。
那天他做了一個潮濕而又讓人難以啟齒的夢,早上夢醒時床單上濕了一片兒,他慌慌張張地自己胡亂洗了床單才來到了學校。
在走上那條泡桐樹茂密的小路之前,他猶豫了,仿佛見了她夢境就會被窺探一般,因為昨夜夢里的女主角,是她。
遠遠地看到她的車子自校門口駛了進來,他的臉上火燒火撩地熱,逃也似地走上了一條小路,尋了一個長椅坐了下來,用書本遮住半張臉,偷偷地望向她的方向。
只見她下了車,卻沒有直接走,而是一直朝這邊的小路上張望。
喬天泰迅速地用書遮住整張臉,心臟跳得卻仿佛要窒息了一般,少年心想:難道她是再看我嗎?難道她知道每天我是故意到那天路上去看她的嗎?或許她也喜歡我。
當他不著痕跡地將書下移,露出眼睛再次看向她時,他的心仿佛忽然停止的跳動,腦海里一片空白,拿在手中的書啪搭一下掉落在地上。
不會吧,她竟然朝他走了過來,她走在薄薄的晨霧中,陽光自她的身后為她鑲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喬天泰忘記了去撿書,耳邊隆隆做響,呆呆得望著她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如同被遺落凡間的仙子,清冷空靈。
小路很窄,只容一人通過,所以當她邁過他的書,眼神注視著前方在他身邊經(jīng)過時,裙擺似乎掃過他的膝蓋。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地香氣,如同他昨晚夢境中的一樣,喬天泰瞬間面紅耳赤,不知是因為剛剛的自做多情,還是因為想起了昨晚的夢。
他目光貪戀地追隨她而去,卻發(fā)現(xiàn)小路的前方,有三個強壯的少年,正將一個看起來弱小無助的少年圍困在中間。
他剛剛是有多專注的在看她,以致于不遠處上演的校園霸凌他都沒發(fā)現(xiàn)。
而她正朝著那幾個少年走過去,步伐平穩(wěn),毫不猶豫,轉(zhuǎn)眼便到了跟前。
喬天泰一驚,趕緊跟了上去,只是還沒等他出手,只聽她冷冷地說了一句:“都讓開?!?p> 很明顯三個欺負人的少年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人來,還是個女生,平時他們欺負人欺負慣了,哪里有人敢管他們的事。
三個少年錯愕地回過頭來,那個領(lǐng)頭的少年顯然是校外的,沒有穿校服,也并不認識她,一臉猥瑣地看著她,那目光讓喬天泰分外的覺得刺眼。
他對著身后的兩個少年說:“呦,你們學校還有這么漂亮的姑娘呢!”
而他身后的兩個少年,卻明顯有一些害怕。
而她卻沒有一絲退縮,脊背挺直,目光冰冷地看著那個領(lǐng)頭的少年,下巴微微抬起,帶著一股清貴。
“我再說一遍,讓開?!?p> 領(lǐng)頭的少年無賴地一笑,“小美女,爺今天就是不讓你能怎么地?!?p> 沒等她再開口說什么,無賴身后的小弟卻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壓低聲音說道:“老大,要不我們讓開吧?!?p> 另一個小弟也立刻附和道:“對啊,老大咱們還是先走吧?!?p> 無賴領(lǐng)頭一甩衣袖,側(cè)過頭過罵道:“瞧你倆這慫樣,讓一女的嚇這樣?看我先把她收拾了。”
喬天泰拳頭早已攥的極緊,見那領(lǐng)頭的要上前,剛要沖上去擋在她的面前,卻沒想到那無賴再次被身后的小弟拉住。
那兩個小弟幾乎要哭出來了,央求著說道:“老大,求你了,咱們先走吧,她可是安華聯(lián)的千金,我爸媽現(xiàn)在可都是安華聯(lián)的員工?!?p> 另一個小弟也說:“是啊老大,我爸爸也在安華聯(lián),你今天要動了她,恐怕我們的爸媽工作都不保了?!?p> 那無賴領(lǐng)頭明顯面上一驚,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看向她的目光有些閃躲,然后惡狠狠地朝著被打的少年又踢了一腳,罵道:“今天就便宜你了!”便灰溜溜地領(lǐng)著兩個小弟逃也似的離開了。
見那幾個少年走遠,她面色冷漠的繼續(xù)朝前走,那靠在樹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沖著她的背影喊道:“安……安同學,謝謝你……”
她停住了,卻沒有回頭,聲音清冷,還帶著一絲輕蔑:“他們只是擋了我的路而已?!鳖D了頓她微微側(cè)過頭來,陽光打在她的側(cè)顏,分外的明媚。
“還有,你連反抗都不敢的沒出息的樣子讓我覺得很礙眼?!?p> 喬天泰的思緒似乎在停留在那美好的側(cè)顏上,懷中的人卻動了動。
電影里的年輕人已經(jīng)滿臉掛傷,在密室里開始奔逃,借著電影屏幕的微光,他垂下頭看她不禁有些失笑。
看來這部電影確實不是她喜歡的風格,因為她已經(jīng)睡著了,剛剛還像個兇惡的小豹子一樣對他呲牙,現(xiàn)在卻安然的睡在他的懷中。
微光閃爍下,她的睡顏都帶著一股清冷,涼涼的給人一種疏離感,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頰,眼神微微瞇了瞇。
那時的他,覺得她是善良的,直到那封滿是他心意與勇氣的情書,在眾目睽睽的大課上,砸在了他的頭上,他才清醒過來。
他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天之嬌子,一直都是父母引以為榮的驕傲,那時候父親經(jīng)營一家建筑公司,而母親有一家小超市,雖不像富豪之家,但還算得上富有。
因為他執(zhí)意要退學,跟父親大吵了一架離了家,第二天回到家時,等待他的卻是父親的葬禮。昨天父親因為突發(fā)心梗,搶救無效。
母親什么都沒說,只是倒在他的懷里不停的哭,可是他卻是痛恨自己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非要退學,跟父親吵了一架,他又怎么會突發(fā)心梗?
他的世界仿佛陷入了永遠止境的黑暗,痛苦時刻都圍繞著他,他想要宣泄,他恨極了那個造成所有這一切的人,是她的羞辱斷送了他的一切,他一定要狠狠地報復她,讓她嘗一嘗他所承受的痛苦。
想到這里,環(huán)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得收緊,懷中的人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卻并沒有醒來。
電影在寂寞的上映,觀影的人,一個在睡覺,一個在神色復雜的看著睡夢中的人。
一張膠片放完,放映室里陷入了黑暗,喬天泰依舊沒有動,心中想著要如何讓她痛苦,而又不忍心擾了她的清夢。
安若瑜睜開眼的時候只覺得一片黑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觸到腰間橫著一條手臂,她猛地坐了起來。
“咝……”耳邊傳來男人的一聲輕嘆,“你的頭怎么這么重,手臂都給我壓麻了。”
喬天泰的聲音讓她想起來,她現(xiàn)在是在與看電影,她摸索著來到矮幾前找到窗簾的遙控器,將厚重的黑色窗簾打開。
刺眼的陽光射了進來,當眼睛適應了光線,她便看見喬天泰頭枕著米白色的抱枕,在長絨地毯上躺著揉胳膊,而她剛剛就睡在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