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是懷念這個地方啊。”姚阡陌坐在明鏡堂后院的密室之中,手里握著一杯熱茶,半瞇著眼睛,滿是懷念地說道,全然不顧對面坐著的明鏡堂管事的表情已經(jīng)猙獰得頗為可怖了。
姚阡陌端起茶水,慢慢地啜了一口,才繼續(xù)說道:“我記得我托人給你帶過話,最好不要讓我親自來找你,現(xiàn)在看起來,你好像沒有收到這句話啊——不知道傳話人到底是誰,可要拖出來,好好受罰了。”
青年嘴角抽了抽,目光有些陰鷙,他真沒有想到,這個災(zāi)星居然會這么快就找上門來——距離這個災(zāi)星上次來到煌天,才過了短短的一個月啊。
青年覺得有些難熬,這是他意氣風發(fā)接掌明鏡堂以來第一次覺得明鏡堂管事這個位置真不是那么好坐的。
姚阡陌眉眼揚起,嘴角全是笑意:“怎么,管事大人您怎么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我有這么嚇人嗎?上一次你見到我,可不是這樣的表現(xiàn)呢?!?p> 青年愈發(fā)有些緊張。
上次的事情過后,他已經(jīng)被小少爺狠狠地教訓過了,也正是當時小少爺那有些激動的反應(yīng),使得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姚阡陌真不是看起來那么好惹的人物。做明鏡堂管事,要的就是小心謹慎,結(jié)果他一上來,就先得罪了一個狠角色,這讓他如何不緊張?
“好好回話,不然事情就不會這么簡單了。”姚阡陌聲音微微一沉,冷冷說道。
青年反倒是如蒙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氣,至少不是笑里藏刀了,值得慶幸——青年微微清了清嗓子,才說道:“肖成業(yè)這個人我們已經(jīng)仔細查過了……”
“履歷清白嗎?”
“根據(jù)我們探聽到的情況,很清白?!鼻嗄昊卮鸬?,“肖成業(yè)今年四十二歲,父母都是海州下轄的潮州的漁民,祖祖輩輩世代以捕魚為業(yè),至少三代以內(nèi)與修者世界沒有任何交集;肖成業(yè)七歲拜入乾元道門下,師承乾元道錢陽,刻苦修行,為人品行端正,沒有任何違法亂紀記錄,目前修為法師下,雖然算不得拔尖,但是在乾元道里,也算是同輩出色的弟子了?!?p> 姚阡陌聞言微微蹙眉,這來歷太干凈了,有時候也是一個麻煩,找不到絲毫可以插手的余地——難不成真的還得有空的時候走一趟乾元道?但是那個地方離瀛洲臺太近,離那幾只互相掐架掐得你死我活的也太近,他實在不想被卷入渾水之中,畢竟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姚阡陌微微扶額。
“謝蓮舟那邊我們最近有些消息?!鼻嗄晖蝗徽f道。
姚阡陌抬起頭,看向了青年,等著青年最近的話語。
“謝蓮舟當時雖然被送離了東溪村,但是他父親為了能夠照顧得到她,并沒有將她送遠,而是就在天水郡東邊的芝蘭郡的一個村子里,距離東溪村約摸三百里,我們在那里找到了一個被謝父雇傭照料謝蓮舟的人?!?p> 姚阡陌微微瞑目,不語。
“根據(jù)那個人所說,謝蓮舟當時已有身孕,但是除了謝蓮舟的父親謝溪,根本沒有人來看她一眼,所以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那人也不知道。后來青崖山血屠一案發(fā)生,謝蓮舟聞言極其擔憂,但是因為即將臨盆,所以無法趕回東溪村。數(shù)日后,謝蓮舟終于誕下一女,然后便拖著病體,帶著孩子匆匆離去,在那之后,她也沒有再見過謝蓮舟了?!?p> 姚阡陌依然不語,只怕謝蓮舟活不長久了。
“但是根據(jù)那人所說,謝蓮舟的孩子有些古怪。”青年頓了頓,滿腹狐疑地看向姚阡陌,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就是謝蓮舟的孩子,“只要謝蓮舟抱著那個孩子走在路上,方圓十數(shù)丈內(nèi),所有的牲畜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趴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好似極其畏懼那個孩子。”
先天龍威,尋常牲畜能不怕嗎?
姚阡陌無奈,畢竟丁勉出身的種族在整個妖族之中也是傳說中的存在,他以前一直認為這個種族是妖族編造出來的神話,直到他遇到了丁勉。
“繼續(xù)追查謝蓮舟的下落。”姚阡陌說道,“乾元道那邊你不用再去管了?!?p> 姚阡陌說著話站起了身,向外走去,他走了兩步,才又驀地頓步,說道:“對了,作為回報,我也給你們一個情報吧,瀛洲臺那邊現(xiàn)在有兩只怪物在打架,這一仗會打得很慘烈,會死很多人,你們那邊的人最好該撤了,不然只怕會死得干干凈凈?!?p> 姚阡陌帶著自己的小算盤離開了明鏡堂,只留下了萬分驚愕的青年,看著姚阡陌的背影,越來越覺得姚阡陌真是一個謎團——瀛洲臺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邪道匯聚之地,一臺七島,各自為戰(zhàn),看似散漫雜亂,各行其是,但是內(nèi)部組織架構(gòu)卻又極其復(fù)雜嚴密,明鏡堂好幾次試圖在瀛洲臺去埋下情報網(wǎng),但是剛剛才把釘子砸進去,就被人連根拔起,釘子都直接給燒成了鐵水,倒哪了都找不到,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埋下了幾個人手,現(xiàn)在就要這樣輕而易舉撤回來?
姚阡陌離開了鬼市,一路上極其散漫地走著,回到了客棧。
姚阡陌推開門,便見到了一名女子,站在窗口看著夜色中的聽香湖。
“要走了?”姚阡陌關(guān)上門,問。
“嗯。”女子回答道,“該走了,離開太久了,怕小白那邊出事?!?p> “找到你想要找到的東西了嗎?”
“沒有。”女子瞑目,語氣之中多了幾分淡淡的哀傷,終究是不可能再回來的了,終究還是已經(jīng)天人永隔了。
“小解那邊情況呢?”
“他做得比我好?!迸拥f道,“也許有一天他可以淡忘仇恨。”
姚阡陌微微頷首:“其實不忘記,也沒有什么?!?p> “孩子們不該活在仇恨里,我一個人,就夠了。”
姚阡陌笑了起來:“沒有想到,曾經(jīng)那么潑辣野蠻的你,會有一天變得如此溫柔,這就是所謂愛的力量,母親的力量?”
“那你呢?”女子反問。
姚阡陌用后背壓住了門,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小白說讓你回去的時候,給她帶些好吃的。”
“已經(jīng)帶好了。”女子的語氣之中滿是欣慰,于這個她失望厭倦的世間,她的那雙兒女是她唯一在意的東西了。
也還好有他們在,自己才不會陷入絕望的深淵。
是自己在撫育他們,也是他們在支撐著自己。
你要是能看一看他們,那該多好啊。
“對了,太純論武就要召開了?!迸油蝗徽f道。
姚阡陌臉色驟然一變:“天色不早了,我送送你吧?”
女子微微揚眉,道:“不參與嗎?”
姚阡陌苦笑:“我很好奇,我這個身份到底是誰幫忙做的,你就一丁點都不怕暴露嗎?”
“到時候濟民草廬的弟子就由你照顧了?!迸诱f道。
姚阡陌嘴角抽了抽:“濟民草廬又不是沒有長老,真要我做保姆啊?”
“給你一個理由,能夠接觸得更多?!迸诱f道,“那個人肯定會再出手的。”
姚阡陌嘆了一口氣:“我真是勞碌命喲?!?p> “你現(xiàn)在修為太差,什么時候才能有所進展?”女子微微皺眉。
“哎,難啊,身體出了問題,進展不了?!币淠鞍β晣@息,“可能這輩子就要止步于太師頂了吧。”
女子不說話,反正姚阡陌的話,真真假假的,她也習慣了,懶得去猜——畢竟她天師頂?shù)男逓?,在這個神州還是可以橫行無忌的,又不是那些天師中、天師下的小孩子,還可以互相算計,先消耗,后拼殺,想要算計她,哪怕是消耗這個階段,她就能讓對方傷筋動骨,就更別說拼殺了——真當自己這些年全在鉆研醫(yī)術(shù)就不行了嗎?
“走了,幫我看好小解?!迸诱f完,一拂袖,身形已經(jīng)飄然無蹤。
“真把我當保姆了啊?”姚阡陌托著下頜,似笑非笑地說道。
“公子,你說你身體出了問題?”青霜問道,她還是頭一次聽姚阡陌這么說。
“嗯,有些問題,不過問題不算大?!币淠邦D了頓,“身體里混入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吸收不了,也去除不掉,很是麻煩?!?p> “和段煙石一樣?”
“比他還慘?!币淠盎卮鸬?。
段煙石只是魂魄對妖物鬼怪來說有極強的誘惑力,但是并不會吸引人類,而他的血肉精華……
青霜滿腹狐疑地看著姚阡陌,多少有些不信——她怎么就沒看出來呢?
姚阡陌咧嘴笑了起來:“怎么樣,你家公子這牛皮,吹得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