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鎮(zhèn)西將軍府。
脫去了墨魂戰(zhàn)甲的周匕顯露出了他的真容。
常年行伍的周匕是個體格精瘦健壯的中年男人,尤其是一張臉,看起來如同刀鑿斧削出來的線條,生冷而僵硬,尤其是那雙眼睛,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周匕端坐在堂中,在他對面站立著的是朱嘉。
朱嘉的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
“清平府的人來了?”周匕的眼皮微微一抬。
朱嘉微微頷首:“有人已經(jīng)潛入了荒城。”
周匕跟著慢慢點了點頭,站起了身,雙手負后,在堂中來回踱了幾步,才說道:“柳妃卿的狀況如何了?”
“這我哪里知道?!敝旒侮帎艕诺鼗卮鸬馈?p> 周匕遲疑了片刻,正要說話,便有一個身影輕飄飄地來到了堂中,一身灰衣,雙手下垂,用面紗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了一雙目光犀利的眼眸。
“你怎么來了?”周匕看向了那人。
“海格爾那邊坐不住了?!蹦侨嘶卮鸬?,聽聲音,卻正是之前與姚阡陌有過談話的護衛(wèi),“你什么時候接見海格爾?”
“他都已經(jīng)被趕出歸化郡公府了,還有什么用,見他又能如何?”周匕滿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到頭來,最后歸化郡公的秘密沒有弄到手,反倒是多了一個累贅,他以為他真是個香餑餑么,來了荒城還想作威作福?”
“不要太小看他?!弊o衛(wèi)答道。
“我知曉?!敝茇包c頭,“但是再如何高看他,他也就那樣了,能夠如此輕易地被挑唆,也絲毫不足為懼。”
“上次你好像也是這么說柳斬的?”朱嘉突然滿是嘲諷地說道,使得堂中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結(jié)果現(xiàn)在她跑了,還帶回來了清平府的人,你說這局面要如何收場?”
“瀛洲臺的人呢?”周匕無視了朱嘉的嘲諷。
“不知道。”朱嘉很干脆地回答道,“按理來說,瀛洲臺的人早就該到了,我們也早就該離開了,但是瀛洲臺的人遲遲不到,只怕是來的路上出了什么問題?!?p> “總不會是被太純府的人給堵截了吧?”護衛(wèi)皺起了眉頭。
沒有人接話,因為的確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畢竟他們口中的瀛洲臺的人在太純府懸賞名錄的“人”字部名列前茅,也一直被太純府的一些高手窮追不舍,誓要砍下腦袋才肯罷休。
“不好辦啊?!敝旒蔚拖铝嗣佳郏耙乔迤礁娜说烬R了……”
“先用鎮(zhèn)西軍擋上一擋。”周匕答道,現(xiàn)在的鎮(zhèn)西軍根本不知道真相,他是鎮(zhèn)西軍的最高將領(lǐng),他的命令鎮(zhèn)西軍就必須以最為堅決的態(tài)度執(zhí)行。
除非有更上層的命令,比如金州軍府的,比如朝廷兵部的,但是在那之前,鎮(zhèn)西軍哪怕懷疑他,也無法不執(zhí)行他的命令。
煌朝的軍隊,最大的特點,就是執(zhí)行力令人驚嘆,說一不二。
“再不濟,那就將荒城大陣展開,有本事清平府砸爛荒城大陣,失去了荒城大陣的庇護,我倒要看看,日后流沙淵再進攻荒城,煌朝憑什么擋得???”
“說起來,流沙淵那邊的狀況最近好似有變化。”護衛(wèi)突然插嘴道,“我派出去的人回報說,之前固定下來的流沙淵入口消失了。”
“怎么會?”這回輪到朱嘉愕然了,“難道真的是那個姚阡陌搞的鬼?”
“他到底是什么人?”周匕有些煩躁地掄著手指敲擊著幾案。
“文曲用自己的身份給他當擋箭牌,這就足以說明他的身份有問題了?!敝茇按藭r一被提醒,終于忍不住沉吟,“他的身份只怕更大……”
周匕看向了朱嘉:“將他留在黑牢里,當真沒有問題嗎?”
朱嘉想了想,才說道:“不管他具體修為如何,現(xiàn)在的確是身負重傷,那日我試過,他現(xiàn)在的實力只怕最多也不過是主師上下,又給他植入了鎖靈針,將他監(jiān)押在黑牢第七層,有重重禁制,他是翻不起什么風浪來的?!?p> 周匕多少有些狐疑地點了點頭,朱嘉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說什么,在明面上,他與朱嘉是上下級,但是實際上,他們卻是平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朱嘉的身份可能還要比他高上那么一些,畢竟朱嘉是瀛洲臺的嫡系,而他只是一個叛將。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看顧好黑牢,我去會一會潛入荒城的那位清平府高手?!敝茇稗D(zhuǎn)身,走向了張掛著墨魂戰(zhàn)甲和陽鈞六劍的架子,將戰(zhàn)甲與劍佩戴完畢,便重新出門,直奔清平府駐地。
此刻的清平府駐地從外部看起來,極為蕭條破敗,一座座樓宇已經(jīng)坍塌,斷壁殘垣的痕跡都還很新鮮,顯然是不久之前才發(fā)生了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
周匕又不傻,在察覺到了柳斬莫名其妙越獄之后的第一時間,周匕就率人清理了清平府駐地,將該殺的都殺得一干二凈了,免得身后還有不安全的因素——反正都已經(jīng)暴露了,他周匕還有什么忌憚的。
顧源鬼鬼祟祟地站在清平府駐地的廢墟之中,他皺了皺眉頭,廢墟里殘留的血腥味,還有那些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跡和一些殘肢斷臂在無聲地言說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
顧源知道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他沒有想到周匕會這么喪心病狂,清平府常駐荒城前線的人數(shù)是一百人,這一百人幾乎每隔兩個月就要進行一次輪換。這一輪的百人里,有不少是顧源頗為看好的青年一代,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只怕都兇多吉少了,而負責為這百余人護法的兩位同輩,只怕也都慘死在此了。
顧源想到此處,不禁有些氣惱,雙手握緊了腰間匕首,咬了咬牙,卻還是強行沉住了氣,他吐出了一口濁氣,剛準備以遁身離開這里,回去與婁偉等人匯合,卻聽到了一個聲音:“難得來一趟,要不然就別走了吧?”
披掛著戰(zhàn)甲的周匕大踏步地出現(xiàn),陽鈞六劍之中那口暗黃色的長劍騰起,繞出一道光弧,被周匕握在了手中。
陽鈞六劍之中的厚德,天生親土,對于阻斷土遁之法有奇效。
此刻的周匕根本不準備讓眼前人離開,他已經(jīng)將荒城的護城大陣展開,又以厚土劍阻隔顧源,已經(jīng)做好了要就地斬殺顧源的準備——不趁著這個清平府分兵的機會多斬殺幾個人,省得日后麻煩,又要等什么機會?
周匕極其干脆果斷,話音方落,便已經(jīng)踏步向前,劃出了一道殘影,直逼顧源。
顧源雖然久疏戰(zhàn)陣,但是終究也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他只覺一股寒氣從頭到尾將自己籠罩,當即一個激靈,迅速地拔出腰間雙匕,交叉著向前一遞,便只聽得“當”的一聲金鐵交擊之聲在耳畔如雷鳴響起。
顧源只覺雙手虎口一陣吃痛,雙臂更是發(fā)麻不止,體內(nèi)氣血也隨之翻涌了起來,他本就不擅長正面格殺,又久疏戰(zhàn)陣,此刻被迫正面對敵,根本有些承受不住,嘴角溢出一抹嫣紅,自己的身形借著周匕沖擊而來的力量就迅速地向后退去。
刺客的身法無論什么時候都應當是一等一的,在這一點上,顧源還是頗有自信。
周匕冷笑幾聲,身后所背的陽鈞六劍中所剩的五口也相繼出鞘。
純白的浩然,朱紅的明滅,碧綠的盎然,明紫的霄霆,玄黑的沉夜,紛紛繞出了一道道絢麗的弧線,相繼轟擊向了顧源。
浩然一劍來勢筆直,走得是浩蕩中直的路子,根本沒有任何的遮掩,要的就是光明正當?shù)囊粨羧?,是六劍之中劍勢最快,最為磅礴的一劍,搶在其余幾劍之前便來到了顧源的身邊?p> 顧源苦笑,雖然早就聽柳斬說了周匕拿了墨魂和陽鈞,但是他卻也沒有見過這些東西運使起來到底如何,直到此刻,他才確信,墨魂和陽鈞不愧是前朝大將所持的重寶,也難怪太祖皇帝會將這些東西留在荒城了。
顧源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以手中所持雙匕強行一擋浩然一劍,匕首與劍虹相接,顧源便只覺一股力道浩浩蕩蕩,如同大江匯海一般肆無忌憚,洶涌地灌入了他的體內(nèi)。
顧源咬了咬牙,運轉(zhuǎn)渾身真氣將這股力道強行消解,同時將手腕擺動,運使一股巧力,撥轉(zhuǎn)浩然劍鋒,使得浩然劍幾乎是擦著他的面龐而過。
顧源沒有去理會到了自己身后的浩然到底如何,因為第二劍,霄霆已經(jīng)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