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魔血獄之中出來,返回煌天的時候已經(jīng)是當(dāng)日的午后時分,姚阡陌雖然并未覺得過去了多久,但是萬魔血獄畢竟是個奇異的空間,時間流逝自然也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沒有別的事情就早點離開煌天,不要在我眼前亂晃?!碧焓械前叮渎曊f道。
姚阡陌輕輕咋舌道:“娘子,這就要拋棄為夫了嗎?”
天市冷笑了兩聲,卻也沒有言語動作,畢竟現(xiàn)在已是午后,聽香湖作為風(fēng)景勝地,游覽之人不少,沒有必要的話,她還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
天市自顧自地離開了,姚阡陌也沒有去追趕,就在小碼頭上與天市分道揚鑣,各行其道了。
回到客棧之后,青霜約略問了幾句經(jīng)過,姚阡陌也都一一說了,對她倒也沒有什么隱瞞。
“公子的意思是萬魔血獄有什么變故,所以那位神霄君才會出此下策托孤?”青霜有些懷疑地問道。
姚阡陌微微頷首:“只怕老天師剩下的時日不多了?!?p> “公子,如果萬魔血獄當(dāng)真有你所說的那般神秘恐怖,神霄君一旦出了意外……”
“這倒不必?fù)?dān)心,老天師鎮(zhèn)守萬魔血獄入口只是第一道保險。更何況,煌朝朝廷也不會坐視不管的——人事代謝更新是免不了的事情,老天師終究年事已高,也不好說此次他的托孤就一定是萬魔血獄出了變故。”
青霜想了想,覺得也是有理,便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問道:“公子,我們信也已經(jīng)送到了,接下來去哪?”
“流沙淵?!币淠按蛄藗€呵欠,躺在了床上,“去流沙淵之行耽擱得已經(jīng)很久了,還是該行動了。”
“那你……”
“等一等,晚上還會有一位客人來訪?!币淠伴]上了眼睛,瞑目靜息,靜靜地等待著他口中所謂的那個客人。
還沒有入夜,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一直瞑目靜息的姚阡陌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坐起身來,輕聲道:“進(jìn)吧?!?p> 門“吱呀”一聲應(yīng)聲而開,一名紫衣華服的青年男子推門而入,他手持一柄黯淡無光的折扇,在手里輕輕拍打著,踩著與拍打折扇相同節(jié)奏的步子邁入了房間之后,房門在他身后應(yīng)聲而關(guān)。
“呵,姚兄就住在此地啊。”那青年男子細(xì)長的柳葉眉一挑,有些發(fā)紫的薄唇一張,發(fā)出的聲音相對男子來說卻是有些尖銳了。
“簡陋不堪,有勞您屈尊就駕了?!币淠罢酒鹕?,雙手籠在了袖中。
“姚阡陌,你把我給你的消息,又賣給我一次,算是怎么一回事?”男子走到了窗邊,從窗戶望過去,目光越過了依然可見游船逡巡的聽香湖,落在了聽香樓之上。
“啊,我有嗎?”姚阡陌一臉驚愕,旋即有些慌張地說道,“哎呀,誤會,真的是誤會,主要吧,是我這個人記性太差,一時把這些事情給忘了,才犯下這樣的大錯?!?p> “哼?!蹦凶永浜咭宦暎沂痔?,折扇抵住了姚阡陌的眉心,才冷冷說道,“姚阡陌,我給你三分面子,那是看在小少爺?shù)拿孀由?,你最好不要太得寸進(jìn)尺,不然到時候傷了和氣,小少爺面子上也不好看?!?p> “哎,你怎么能搶我臺詞呢?”姚阡陌伸手握住了那柄折扇,“我對你客氣,那也是看在小少爺?shù)拿孀由希憬裉爝@么傷和氣,是真不怕小少爺面子上不好看???”
男子慢慢地瞇起了眼睛,房間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寂,一縷縷刺得人心慌的氣息開始在房間之內(nèi)彌散而開,兩人之間的局勢已經(jīng)緊張到了極點,就好似隨時都會爆發(fā)一場戰(zhàn)斗。
“哼。”男子最終冷哼了一身,猛地一甩手,將折扇從姚阡陌的手里抽了出來,這里終究還是太純府的底盤,哪怕他的存在是得到太純府默許的,但是主動跑到太純府來向平妖士下手,那就是在打太純府的臉,太純府也絕對容不得他,更何況,就在聽香湖對岸,還有一雙眼睛睜虎視眈眈地看著這邊,那個女人不爽他很久了,早就想向他下手,他不能主動把機會送給對方。
“仁兄高義,和氣生財?!币淠靶ξ卣f道。
男人狠狠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總是滿口胡話的人,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化成刀子將他給千刀萬剮了,才咬牙切齒說道:“姚阡陌,以后我的地盤,不歡迎你的到來。你如果再敢私自踏入我的地盤,就別管我不客氣了?!?p> “哎,哪有將客人往外趕的道理,你說你的生意為什么就越來越差,就是這個道理?!币淠傲x正辭嚴(yán)地教訓(xùn)男人,“小商販都知道賠本賺吆喝的道理,仁兄既然代替知之府執(zhí)掌明鏡堂,眼界應(yīng)當(dāng)是最為開闊的,怎么連這樣的道理都沒有想明白呢?我很是失望啊?!?p> 男人懶得跟姚阡陌廢話,反正姚阡陌說來說去總是他占著理,所以他早就知道能跟姚阡陌動武就別多說一個字,不然就不僅僅是影響心情了。
男人轉(zhuǎn)身想要走,卻被姚阡陌叫住。
“你隨隨便便地來也就罷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你一般計較。但是你現(xiàn)在隨隨便便就想要走,問過我同意了嗎?”姚阡陌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你不補償補償你的騷擾對我造成的困惑,是不是也太欠缺禮數(shù)了一些?”
“姚阡陌,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無賴的雜碎?!蹦凶愚D(zhuǎn)身,右手微微一抖,折扇“噗”的一聲驀地抖開,絹布的扇面上用丹青描繪了一副煙雨江南的畫卷,泛舟湖上,看遠(yuǎn)山微茫,看畫卷的成色,只怕已經(jīng)是很有年頭的東西了。
“多謝夸獎?!币淠捌ばθ獠恍?,“在這里動手的后果,我希望你想清楚?!?p> 男子冷哼了一聲:“狼這樣貪得無厭的畜生,你喂了它吃第一塊肉,它就會向你索取第二塊肉,一塊接著一塊,有一天你再也沒有肉可以給它了,它就會將你一口咬死,吃你的肉。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喂狼第一塊肉,而是應(yīng)該將它直接打死。”
男子言訖,手中畫卷上的丹青筆墨驟然就像是才落在紙上一樣的,驀地變得鮮活了起來,甚至開始有色彩從畫卷之中浸出,將房間內(nèi)的一切都卷入其中,染成了丹青墨色,變得單薄了起來。
“好一個如畫江山,可惜,我這個人庸俗得很,欣賞不來這樣的畫卷,所以還是請你自留著自己欣賞吧?!?p> 姚阡陌話音方落,身形便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同時出現(xiàn)在了男子身前,幾乎是同時,那男子猛地翻轉(zhuǎn)手里折扇,將那折扇如同是一面蒼蠅拍子一樣,向著姚阡陌拍落了下來,要把姚阡陌如同拍蒼蠅一樣活活拍死。
而從折扇中洇散進(jìn)入空氣的墨跡,則也受到了折扇的感召一般的,原本緩緩洇散開的墨跡驟然變得躁動不安了起來,就像是什么蠕蟲一樣瘋狂地舞動著,向著姚阡陌就纏繞了過來。
姚阡陌冷哼了一聲,右手緊握成拳,雙足踩踏地面,只聽得腳下的地板發(fā)出“咔擦”一聲聲響,一道道裂紋自他腳下擴(kuò)散而出,而后姚阡陌腰身猛地擺動而起,右拳借助腰身這一擰,就像是流星一樣,帶著洶洶不可一世的拳勁就向著男子的面門砸了下去!
兵鋒一道之中,最強橫,最野蠻,最不可一世,最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貼身白打!
貼身白打這樣的招式原本只見于江湖中人,以修者之強,貼身白打則有些難以理喻,但是偏偏就有些人熱衷此道,在他們看來,再鋒利的兵刃都是外物,再強橫的術(shù)法都需要向天地借物,若是有一日,失去了兵刃又被天地所隔絕,那一個修士又要如何自處?
所以他們走上一條極端的道路,他們選擇了淬煉自己的肉身,身外是大天地,身內(nèi)就是小天地,此身可以為利刃,自有一股勁力生生不息——這樣,哪怕有一日手無兵刃,也還有自己可用,被天地隔絕,也自成一方天地。
他們的這條路走得極其野蠻不講道理,面對著無論怎樣的攻勢,就只一個法子,那便是用肉身硬扛下來,然后用肉身硬打回去!
這條路極其難走,世上有名的兵鋒一道之中專修肉身的修士屈指可數(shù),因為這條路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都是一條斷頭路——其他的修者早早地就以術(shù)法神兵,驅(qū)妖馭鬼作戰(zhàn),這邊的修士肉身才開始淬煉,他們要如何去打?所以死得極快極早,只有少部分人能夠幸存下來,而幸存下來的這部分人,一旦淬煉肉身成功,那在同等修為之下,的確是一等一的難纏,尤其是被貼身之后,幾乎各道修者都是被按在地上一頓狂揍的份。
姚阡陌此時竟然也是如同這些修士一樣,出手就是兇殘不講道理的路數(shù),你有術(shù)法,你有神兵,且看我一拳把你的術(shù)法砸個稀巴爛,把你的法寶砸成垃圾,再來看看,是你的修為高,還是我的拳頭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