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計策
夜晚風(fēng)寒,秦禾靠在六王府墻外的樹上抬頭看月亮,心下只覺得自己快把這輩子的氣都嘆完了。
自那日從六王府離開,主子的臉就沒晴過,雖說以前也不笑,可也沒那么嚇人,究其原因,旁人不知道,他卻清楚的很——還不是因為那個六王妃。
別人都道太子性子孤僻,難于與人親近,卻不知道他也是個死心眼的,認(rèn)準(zhǔn)的事千難萬險也要做成,更不要說認(rèn)準(zhǔn)的人了。
主子這趟,怕是真要栽了。
天上的月亮頗為黯淡,被風(fēng)吹過來的云隨意一遮便隱去了它的光亮,秦禾忍不住又嘆了一聲,卻猛地聽下面有人脆聲輕呵:“誰???”
這聲音出現(xiàn)的突然,嚇得他好懸沒掉下去,忙穩(wěn)住身形屏住呼吸,悄悄撥開葉子向下看。
只看見一個圓臉的小丫頭提著燈籠站在樹邊,皺眉瞪眼的努力做出一副兇惡的神態(tài)來,可能是臉上肉多了些,這般動作非但不嚇人,倒是叫人想捏捏她的臉兒。
許是等了半天不見有人搭理自己,小丫頭不解的撓了撓腦袋,又急匆匆的往后院去了。
……
虞汀蘭夜里睡得不穩(wěn),一有動靜便會驚醒,所以房里一般不留人,這會兒打發(fā)走了小滿,正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應(yīng)子默一行人出入皇宮多次,走過的路線定是會記得,此番溫涼向她討要地圖,若任由她自己發(fā)揮那一準(zhǔn)兒露餡,最好是準(zhǔn)備一份真正的地圖來,將最重要的線路悄悄改了,真假參半,這才有可能唬住他們。
只是這事兒還是要跟君無冥商議才行。
且一月之期將至,虞汀蘭閉眼撫了撫腰間的軍刺,輕呼一口氣。
也該去找他了。
正思量,窗前的光亮忽然被遮了去,警覺的睜眼起身,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虞汀蘭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輕聲道:“殿下來了。”
也好,省的她半夜出門了。
君無冥站在光亮處看著虞汀蘭,她所在之處一片昏暗,人影也是模糊一片,可僅僅是這片模糊的影子,就叫他多日來一直堵在胸中的氣散于無形。
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朝床上人點了點頭,卻沒走到近前,只是在桌邊坐了下來。
“大御與辰國商鹽一事已經(jīng)談妥,宮中三日之后設(shè)宴,而后使臣離京,你那邊如何了?”
虞汀蘭隨意披了件外袍在君無冥對面坐了下來,一邊抬手倒了兩杯茶,一邊將溫涼白日里的話說了一遍,而后靜默無言。
君無冥思索片刻,開口問道:“你想怎么做?”
“給地圖,但是將主要路線稍稍修改一下,至于修改至通向哪里,殿下自己決定。”
今日閑談之時,就著匕首談到了金銀首飾,進(jìn)而說到玉器造型,虞汀蘭用頗為崇敬的語氣點了幾位琢玉師父,卻被溫涼嗤之以鼻,說辰國有一玉佩乃是天生,造型奇特當(dāng)世一絕,而后自覺失言,再追問便不再多說,稍坐片刻就走了。
不消說,溫涼口中天生的玉佩就是君無冥想要的龍血玉佩,既然她能提及,自然是知曉在哪里的,只要將人抓起來,不用虞汀蘭多說什么,君無冥手上應(yīng)該有不少法子叫人開口。
君無冥點頭,心下已經(jīng)有了方案,轉(zhuǎn)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皺眉看向虞汀蘭。
虞汀蘭被看的莫名其妙,四下看了看并沒有不對的地方,亦皺了眉頭:“殿下這般看著臣女,可是臣女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君無冥淡淡道:“只是奇怪,你竟然沒有以此事為要挾,跟孤討要解藥。”
若是按著往常,她該跳起來嚷著要殺了自己才是,今日這般安靜,倒叫他不習(xí)慣起來。
虞汀蘭嘻嘻一笑:“那臣女若是以此為要挾,殿下可會應(yīng)允?”
“不會?!?p> 面前人拒絕的斬釘截鐵,虞汀蘭撇了撇嘴,懶得同他斗嘴,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懶道:
“殿下何等英姿,臣女弱女子一枚,如何能與您抗衡,命都捏在你手上,自然是要聽話的。只望殿下可憐小女子爹不疼娘不愛,未嫁還喪夫的份兒上,每月的解藥莫要遲了就好?!?p> 說罷也不管身后人臉色如何精彩,徑自走到床上躺下休息起來。
這些時日她讀了不少醫(yī)書,對應(yīng)各種中毒狀況的藥吃了不少,奈何都沒什么成效,看來只能等著毒發(fā)之時,對應(yīng)著毒發(fā)時的狀況去解毒了,就是不知道,搜羅來的解毒藥有沒有對的上的。
她要賭一把,賭她對君無冥還有用處,他不會讓她就這么死了。
房中尚有陌生男子,虞汀蘭竟然敢兀自去休息,君無冥眉頭擰成了個川字,到底沒說什么,甩袖竄出了房屋。
這女子,實在是膽大包天!
……
秦禾盡職盡責(zé)的躲在樹上放哨,見自家主子出來,立馬跳下樹枝想要追上去,奈何武功矮了一截,緊趕慢趕還是沒跟上,站在不知哪戶人家的屋頂上,一口氣又深深的嘆了出來。
早先他就說了不要去不要去,主子一個眼神甩過來好像要把他舌頭給割了,現(xiàn)在好了,又被氣著了。
這六王妃也是好本事,回回都能把主子氣成這樣,天生的克星也不過如此了,卻也不知道悠著點兒,主子心情不好,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這幫手下。
因是夜行,二人出門連馬都沒騎,單憑著雙腳,躲著路人與月光前行,現(xiàn)下夜已深,路上行人稀少,便不再顧忌,朝著東宮方向飛掠而去。
……
驛館里的一間廂房內(nèi),溫涼半跪在地上,將白日里在六王府的所見所聞盡數(shù)說了一遍,只有意無意,漏掉了提及玉佩的事情,應(yīng)子默不疑有他,聞言點頭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屋內(nèi)沒有點燈,月光黯淡,屋里更是昏暗異常,只有一顆月明珠散發(fā)著幽幽藍(lán)光。
溫涼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他一眼。
此時應(yīng)子默正垂眸看著她,他微微仰著頭,眼底目光流轉(zhuǎn),面上無甚表情,如十?dāng)?shù)年前一般,像極了無悲無喜大慈大悲憐憫眾生的神佛,叫人忍不住的想要跪拜。
溫涼忽然紅了眼,俯身跪拜:“屬下…甘愿?!?p> 心甘情愿,成為你忠實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