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眼中閃過絲絲神光,心道這老者果然并非常人。
他方才正是無意間察覺一絲異樣氣息,細看之下發(fā)現(xiàn)這位老前輩雖然形貌邋遢卻自有一份渾然之氣內(nèi)蘊于身,兩目看似渾濁實則深邃如海,況且尋常市井老翁見了官軍哪敢似他這般?如此氣度斷然不是等閑可有。
果然老人喝了林深的酒,當(dāng)即提醒他華月城近來并不太平,想要明哲保身,還是早些離去方才最秒。
不過對此林深只能攤手笑笑,莫說已然答應(yīng)了韓佑,就是青瑤那里,他也知道自己是勸不住的。
“前輩的好意小子心領(lǐng)了,只是人活一世總不能逢難便退,山行便止,晚輩始終篤信五州七萬里也終有退無可退之時,前輩您說是不是這般道理?”林深道。
“哈哈哈,我老人家似你這般年輕,時也是這想法,罷了,年輕人總要有些血氣才好。我觀你雙臂有異常人之處,虞山后輩非是劍修的倒不多見,你應(yīng)當(dāng)善使弓吧?”老人頗為贊賞地看了林深一眼,忽然如此問道。
林深點點頭笑了,這位前輩不禁能夠看出他身上的虞山靈力,竟連他常用的兵器也猜了出來。
“且尋個靜處讓老頭子看看傳說弒神的弓是何模樣!”老人忽然抬手扣住林深手腕,在他還未有所反應(yīng)時便與老人一道消失在了原地,那般速度甚至使得這長街上來來往往無一人察覺。
林深只感到身旁一陣云山霧罩的迷幻之感,睜眼便已是身在一片密林之中,長弓獵仙竟自行離體而去,落入老人手中,不禁令他臉色一變。
“果然是一件絕世的神兵!”老人贊了一聲后將之拋還給林深,隨后又道:“這東西雖是你本命的靈器,無法輕易搶奪,但也免不了旁人見了寶貝眼紅,為此害你性命。老頭子我不喜歡欠人情,既喝了你的酒,便替你除去這隱憂吧?!?p> 說完老人抬手一拂,甚至不見半分靈力出現(xiàn),林深便感到獵仙弓中那雙頭怪鳥的弓靈忽然咆哮了一聲,與自己原本只有一絲血氣本命相連的羈絆更強了無數(shù)倍。直到此刻,這件溫養(yǎng)了三年的靈器才算真正融入了他本身。
林深還未來得及感謝,老人便已擺了擺手,顯然不喜此等俗禮,而是轉(zhuǎn)而問道:“小子,你多少也算個修行人,老頭子我且問你,你認為修行途中與人爭斗什么最重要?”
林深不知這位前輩為何有此一問,但仍是認真答道:“應(yīng)當(dāng)是修為境界吧,聽說靈力若是足夠強大,力可搬山填海,只是晚輩如今還只得了皮毛?!?p> “當(dāng)真如此嗎?”老人呵呵一笑,醉眼朦朧之間閃爍著些許光彩。只見他忽然便撿了一截枯枝欺身上前,大笑道:“老人家想活動活動筋骨,你這年輕人且陪我耍上一耍!”
“恭敬不如從命!”
有了方才被瞬時制住的教訓(xùn),林深此刻并無半分托大,而是立刻取出了獵仙,全力應(yīng)對。
獵獵風(fēng)聲呼嘯而過,老人手中枯枝如疾風(fēng)驟雨一般襲來,叫林深倉促之間就連拉開弓弦也無法做到,只得將獵仙兩側(cè)月刃橫與身前作長刀對敵。
眼前老人手中只有一根樹枝,卻叫林深如同面對什么曠世神兵一般狼狽,手忙腳亂之下處處受制,每每受擊就算大金剛蠱強化之下的體魄也陣陣劇痛。
足足過去一個時辰,老人大笑著離去,余下林深精疲力盡地獨自仰躺在地上,只想大睡一覺。
“年輕人那,真是……”老人忽然去而復(fù)返,笑呵呵地解下腰間酒壺強自給林深灌下一口酒去,一向不好此道的林深頓時嗆得一陣抽搐,本就通紅的臉龐更顯精彩。
日影斑駁,清涼的風(fēng)中身形瘦削的老人漸漸隱沒而去,只留下一陣快意淋漓的大呼。
“這世間總算不那么令人失望,更有江山百代,皆是風(fēng)流!哈哈哈!”
……
青瑤原意是要悄悄潛入王家查看,如今卻大可不必,拿著華月城活閻王沈辭君的信物,誰敢有所阻攔?
這華月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門與夢中見到的并無二致,只是那時所見的紅裝素裹卻換了另一份滿庭縞素的模樣。
滿面悲戚地帶著青瑤來到后院老樹旁的廂房,說道這便是少主人昔時的住處。自季家小姐去后少主人茶飯不思,終究憂郁成疾,約摸半月前便幾乎沒了氣息,前日夜里突然便也隨未過門的少夫人去了。
難怪路過時見王家上下人人形色匆匆,披麻戴孝,王熙竟是前一日夜間便斷了生氣的么?青瑤黛眉微蹙低頭沉思著什么。
她自認亡魂與生人還是能夠分辨的,昨夜夢中見到的王熙是個活人不假,只是與季小姐的鬼魂相處過多而顯得萎靡罷了,可王家卻說他早已死去,這其中端的是詭異。
隨后老管家有些神秘地向青瑤道:“老朽雖然是個下人,卻也走南闖北見過許多的奇人異士,姑娘你與他們倒十分相像。有一件怪事老朽不知該不該與姑娘說……”
青瑤看了他一眼暗道其中果然有隱情,當(dāng)即施了一禮,道聲老人家但說無妨,老管家頓時便將自己數(shù)日來的見聞告知于她。
原來王熙一病不起后府上曾來過一名鶴發(fā)童顏的老道士,說是能夠以化外仙術(shù)救治于他。王家老太爺心系愛孫,見諸多名醫(yī)皆是束手無策之后不得不寄望于那老道所說的奇門術(shù)法。
“初時那老道稍稍施展后少主人確實恢復(fù)不少,我們?nèi)允菤g喜莫名,可前些時候那老道忽然消失不見,少主人便因此病情惡化,最終去了!”
老管家將這前因后果一一道來,青瑤不禁發(fā)出聲聲冷笑。生死皆是命數(shù),莫說這時間尋常的修行者,就是真有天上仙人恐怕也不敢輕易干涉,凡人哪能做主?
果然據(jù)管家所說,王熙死后的一樁怪事便是這位少主人雖斷絕了生氣,身子卻不見半分冰冷僵硬,直如睡熟了一般。
如此情況下王老太爺自然不愿貿(mào)然將愛孫下葬,只恐他孤魂無歸便照常辦了喪禮,并派出許多人去尋那日府上的老道。
在青瑤的請求下老管家將她帶到一處僻靜的內(nèi)室,生死未明的王熙便被安置在此。
著老管家在門外等候,青瑤獨自一人走進昏暗的房中,見到了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地橫躺于床榻之上的王熙。
此刻的他的確沒有氣息存在,放在任何人看來也已然是一具尸體了。不過青瑤卻并非尋常,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
……
從王家出來后青瑤慢慢走在長街上,似乎是思索著什么。昨夜的怪事已然風(fēng)一樣傳遍了,許多民眾都對此議論紛紛,叫這屹立數(shù)百年的雄城也不禁蒙上一層陰影。
忽然她抬起了頭望向四周,嘴角不自覺地勾起。眾多百姓無一人察覺驟然消失的紅衣身影,只聽一旁巷子中有人低低道了一聲:“被她察覺了!”